一场恶战结束,剩下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安抚官员,治疗伤员,以及……掩埋死者。
太阳落下山明天还会升起来。
时间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流动。
我叫傅乘,活了二十多年文不成武不就,家中勉强算是官二代,所以花了些银子给我找了这个便宜的肥差。
这份差事虽然没啥出息,但是胜在轻松简单。
无非就是在京城例行巡逻,空闲时间就在酒楼花天酒地,活得自在。
没人能比我更懂得我们这群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们是一群怎么样的人。
所以……也没人知道当山匪袭来,我们究竟有多害怕。
真的怕啊……平日间就疏于训练,连长枪拿着都在发抖。
这枪怎么就那么沉呐……
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这群山匪怎么就步步紧逼,让我们无路可退。
我们围着马车,看似是在保护,实际上却是退无可退。
“让开!”山匪们举着刀冲来,神情凶恶,身上的血腥味吓得我手中武器都要拿不稳。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有多无能。
于是包围圈像是纸糊的一样被冲开,我亲眼看见那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山匪进了马车。
在然后,那个貌美女子就这样被他用刀抵住脖子挟持了出来。
她很弱,看上去似乎任何一场寒风都能将她病倒。
可是她站在车沿上,脊梁挺的比我们直多了。
我听见她说。
“你不想替你的兄弟们报仇吗?”
她的声音很冷,很平静,就好像在谈论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看见那个人了吗?”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被染成血人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和不舍,片刻沉没眼底。
“我是他的爱人。”
我瞪大了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片刻我又意识到,山匪们的注意力全落在她一人身上,我们这批人反而被忽视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的神情平静,目光投向山匪,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我劝你放弃这个决定。”
“你赢不了他,你也无法用我来威胁他。”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信心,我想山匪和我有着同样的疑惑。
紧接着,我便看见了一个笑容。
而一道血液,就这样缓缓顺着她轻翘的唇角流下。
一道艳丽的红色,妖冶而疯狂,衬亮了她那苍白到病态的肤色。
美的惊心动魄。
她轻昂头颅,眼中闪着别样而自信的光彩,挑衅着山匪的神经。
“不,不,还有转机……”
山匪握着武器的手在颤抖,只是一瞬,他就想到了一条狠计。
‘只要我抢先在她毒发前杀掉她……只要我现在就杀了她……’
他高举匕首,确保不远处的艾尔海森能完美看见他的动作。
“杀人偿命!”他眼中带着报复得逞的快意。
匕首狠狠刺下,洞穿少女的胸膛。
“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自己的胸膛也被利刃刺穿,笑容凝固在脸上。
仿佛只是一阵风刮过,那个一直站立的少女落入青年怀中,像是一片枯叶飘落。
傅乘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看来,自己和同僚的获救都是因为眼前这两人,他或许应该道谢,但一切发生的太快。
他永远忘不了少女的那个妖冶的笑,自信而带着狂气,转瞬即逝,却还是耀眼夺目。
可是现在星辰坠落,连带着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求你……”
那个抱着她残躯的青年眼眶发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此刻开始祈祷。
男儿有泪不轻弹,或许只是未到伤心处。
傅乘在心中轻叹一声。
“求你……不要死……”
青年手足无措,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恐惧,恐惧生命的流逝。
泪水大颗落下,放肆地重新润湿被鲜血浸染的衣裳。
傅乘的目光还是暗地里落在二人身上,只是他现在忽然懂了分寸,所以不会再来打扰。
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的爱情吗?
以往他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他亲眼见证了。
“海哥……”少女真的很想抬手再碰一碰青年的脸颊,想要为他擦干泪水,然后借此机会嘲笑他。
可是她再也做不到了。
以至于最后的“保重”落在耳边都是轻轻的,像是与白日道别的晚安。
少女就这样合上眼,靠在青年的肩头,安静的睡着了。
青年抱起她,动作轻柔,像是怕打扰了她的美梦。
他就这样抱着少女,越过这片血腥之地,向树林深处走去,那里好像开了一丛花。
没人阻止他,甚至大家都自觉为他让路,目送二人离开。
‘或许她很喜欢花,又或者很喜欢安静’
傅乘忍不住想,他实在忍不住去想。
‘她应该喜欢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