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什么是幸福啊?”
织毛衣的妇人抬头,对上女童好奇的眼神。
小孩子就是这样,对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抱着极大地兴趣。
“幸福这种东西,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都不同。”
微胖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揉揉女童的小脑袋。
“对我和你娘来说,我们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长大。”
“对,”妇人点头,将织到一半的毛衣比对着,看看合不合身,“只要你们爷俩每天开开心心,我也就开心。”
“所以,幸福就是‘家’吗?”
女童趴在桌子上,如此思考道,
“因为家人,有家,所以才会幸福。”
“话不能这么说,”中年男人摸摸自己的肚皮,又道,“只能说对我们这些人,家就是温暖和幸福的港湾。”
“那我也是幸福的小孩咯?”女童笑的两眼弯弯,冲上去抱住自己的父亲。
“当然。”中年男子挺直腰杆,很是得意自豪。
贤惠的妻子,聪明的女儿,他虽然挣的钱不多,但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
夫妻恩爱,女儿也懂事乖巧。
他自然感到幸福。
“胡闹。”妇人打笑道,“说这话前你还是先把这肚子减一减,不然改天都能滚着走了。”
“才不要。”率先反对的居然是女童,她拍了拍男人的肚子,发出‘砰砰’的响声,“这样我就没有鼓敲了。”
“嘿。”男人更得意了,仿佛在说;你看女儿都这么说了,这肚子我就还不减了。
“过两天我们攒钱去买个小手鼓,”妇人才不惯着他们,先是安抚女童,然后转头指着男人正色道,“你必须把这身肉给我减下来。”
“走两步路就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怀六甲。”
“从今天开始,你每顿少吃点,然后陪着幺儿去跑步。”
“啊?”
“啊什么啊,你这一身肉,少吃一点又没事。”
女童看着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的拌嘴,托腮笑了。
她的身上穿着娘亲手为她缝制的合身衣服,书包里有爹受着累跑去城里为她买的笔墨课本。
就连门外的风都知道。
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
昏暗的地牢,阳光都照不进来,只有一盏幽幽的烛火跳动着,忽明忽暗。
少女带着脚镣,就这样靠在角落,面色无悲无喜。
“■■■,”白岩琅高昂着头颅,踢开地牢的门,笑的小人得志,“这几天在这里感觉如何?”
“这就是你招惹我的代价!”
“原来就是你能做到的极限吗?”少女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你!”白岩琅指着少女,气的发抖。
可被她一把扭断的右手还在疼,他也因此不敢靠近少女两米之内。
无牵无挂的疯子,无所顾忌最可怕。
谁知道她还能干出来什么事呢?
“白岩琅,你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村里同龄的孩子。”
少女抬头,看向白岩琅,神情并不狰狞,但看的白岩琅头皮发麻。
“他们被我揍过后,也是像你这样哭着去跟家里告状。”
“此后……”少女站起身,她的身形并不挺拔,但自有一种气势,拖着脚镣行至白岩琅身边,吓得他捂住右手一哆嗦,
“我见到一次打一次。”
她拖着沉重的脚镣行走,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坚定,她从白岩琅身边走过,走出牢房门。
“■■■!”白岩琅大喊她的名字,发出咆哮。
少女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她神情似乎总是这样淡淡的,所以也被同行戏称‘冷面刽子手’。
“你不过只是我白虎堂养的一条狗,有什么拽的资本!”
白岩琅最看不得她这副高傲的模样,看不惯她挺直脊梁的模样,一把将她拽回来,
“被捡回来的畜生,就该有畜生的模样,”白岩琅手指点在她的胸口,“你以为稍微有点本事,就能爬上桌子翻身当人了吗?”
“不要以为露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自己就真的那么干净。”白岩琅冷笑一声,“你的手上沾染的鲜血,这辈子都洗不掉。”
“还记得你杀过多少人吗?”
“当然记得。”少女抬眼,看着他,眼中的杀意不加掩饰,
“只是少主贵人多忘事。”
“总是忘记狗也会咬人,也会咬死人。”
白岩琅被她的眼神吓到,一把将她推出去。
少女抚平自己衣襟,眼中的杀意消失不见,又恢复那副淡漠的样子。
“如果少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白岩琅气的整个脸都发红,他感觉自己白虎堂少主的身份地位又一次受到了挑衅,“你这个臭婊子!”
可少女并没有理会他。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惹了我白岩琅,在白虎堂,就没有你一天好日子过!”
“明明自己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还学那些大侠见义勇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被你救下的那些孩子知道你杀过多少人吗?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怕不是从此都不会心安。”
“别说是哪些孩子,你知道光是白虎堂,就有多少人看不起你吗?”
“要是你父母知道生下你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儿,估计恨不得一出生就把你捂死在襁褓!从此让世上少一个祸害!”
少女终于停下了脚步,但她还是没有回头。
地牢昏暗,空气中都带着潮湿后的霉味,冬天阴冷刺骨。
她记得母亲总是会趁着阳光正好的时候将被子拿出去晾晒,晒得蓬松,晒到连被子都染上阳光的温度。
最后由小小的她,抱着厚厚被子,像只小企鹅一样摇回来,扑进软软的被子中,扑进温暖的海洋里。
少女垂眸,从一旁拈起那地牢唯一一盏烛灯,腕间发力,整个烛灯砸向白岩琅,落得他满面烛油,烫的整个人跳起来,发出‘啊’的惨叫。
“白岩琅,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个好爹,你已经死了十遍八遍了。”
烛火熄灭,整个地牢彻底陷入黑暗,没有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