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冶忙从衣架上取下她的大红牡丹披风,欲为她披上,口中还道:“外间风寒,不比内室有炭火熏笼,小心着凉。”
披风堪堪触及她肩头,青谣却侧身避开,语气疏离而冷淡:“时隔一世,你我各有归属,有些举动还是慎重为好,免得徒惹闲言碎语。”
“谣谣……”萧云冶低唤,声音似带伤痛,“别对我如此冷漠。我知我罪孽深重,可错不全在我一人。我已将害你之人尽数惩治,你还要我如何做,才能让你释怀?”
青谣停下脚步,转身凝视他,强作镇定:“究竟是谁害了我?为何下此毒手?”
见她急切追问,萧云冶无奈叹息,只得坦言:“是苏瑾瑜。她知我对你念念不忘,怕我将你寻回,便雇人取了你的性命……”
“是她?”青谣双拳紧握,眼中迸出仇恨的火焰,“我早该料到!这女人夺人丈夫,毁人家庭,还不罢休,竟要将我赶尽杀绝。她就不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我从未被她夺走!”萧云冶急忙插言,语气坚定,“她已得了她应有的下场,粉身碎骨,惨不忍睹,比你当初的结局凄厉百倍。”
青谣一怔,疑惑道:“她怎么了?”
萧云冶沉声道:“她被碾路的大车活活压死,尸骨无存,只剩一摊血肉模糊。那杀你的凶手与她同归于尽,是我亲手驱车碾了过去。”
青谣瞪大眼,难以置信:“你竟杀了她?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她腹中可是你的骨肉,你怎下得了手?”
萧云冶脸色一沉,似被恶心到,厉声道:“下手?我恨不能将她碾碎千百次!她害你丧命,那孩子不过是被她窃取的精子所孕,我从未认她。谣谣,这辈子,我孩子的母亲,只能是你一人。”
青谣闻言,身子一僵,似被这话震住,正欲开口,却忽见小白一瘸一拐跑来,举着小爪子,嘴里“吱吱”叫个不停。
原来,方才它在内室嬉戏,不慎踩上一块碎裂的床板,板上尖钉刺入它的肉垫,鲜血直流。它疼得直叫,忙举着伤爪跑来找青谣求助。
青谣心头一紧,谈话被打断。她弯腰抱起小白,匆匆折返内室,翻出妆台上的一方素帕,默默为它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萧云冶站在青谣身侧,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低声对外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如幽灵般无声闪入,单膝跪地,动作迅捷得令人咋舌。“主上,有何吩咐?”
“将这床榻修好,屋子恢复原样。”萧云冶沉声命令。
“是!”隐卫应声而起,迅速收拾散落的床板、被褥,动作利落有序。
青谣低头为小白包扎好伤爪,帕子轻裹住它小小的肉垫。
她环顾屋内一片混乱,耳边又传来萧云冶的声音:“此处不便,不如去花厅说话?”
她淡淡应了声“嗯”,抱起小白,自衣架上取下一件月白绣兰花的狐裘斗篷,披在肩头,缓步朝外走去。
萧云冶默然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花厅,在昏黄的灯火下相对而坐。
他凝视着她清冷的侧颜,试探着开口:“谣谣,我知你至今耿耿于怀那日在茶室的事。那时我被嫉妒冲昏了头,想试探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才故意推开你,抱起苏瑾瑜。可你摔倒的那一刻,我的心比谁都疼。我多希望你能起身责骂我,甚至与我争吵,证明你还在乎我。可你一言不发,连半句质问都没有。那一刻,我以为你早已不在意我,以为自己被背叛,痛得几近麻木……”
青谣冷笑,目光如冰:“所以,你提出离婚,逼我净身出户,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萧云冶摇头,眼中满是悔意:“不全是气。我想试试,你是否还对我有半分留恋。只要你那时稍有犹豫,或流露一丝不舍,我绝不会让你签下那纸协议。”
话已至此,花厅内陷入一片沉寂。
青谣低垂着头,坐在雕花椅上,心绪如潮水翻涌,酸楚、委屈、痛楚交织,难以名状。
原来,他并未背叛她,他们的爱未曾变质,一切不过是婆婆与苏瑾瑜布下的局。
她曾以为,他对她的深情不过是假象,可如今真相大白,他从未移情别恋,甚至将她视若珍宝,恨不能日日相伴。知晓这一切,她心底的伤痕似被轻抚,隐隐有了愈合的可能。那根刺入心底的利刃,终于有了被拔出的希望。
然而,愈合需要时间。他虽未背叛,可她的落魄、她的屈辱、她横尸荒野的结局,皆与他脱不开干系。若当初他能坚定站在她身旁,亦或在婆婆拿出那段录音时稍作查证,她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一想到那些无端承受的苦楚,她无法立刻释怀,更遑论重新接纳他。
至于将来,她不愿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吧。
萧云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喟叹:“我以为此生再无缘见你,幸得上天垂怜,让我重遇你。谣谣,这辈子,我定会倾尽所有弥补你,绝不再让你失望。”
他顿了顿,目光炽热:“我会为你安排新的身份,迎你入宫,封你为后,遣散所有妃嫔。你我重续前缘,恩爱白头,永不分离。”
青谣猛地抬眸,打断他,眼中带着掩不住的伤痕:“赵远,经历了这么多,我心已千疮百孔,早已碎得不堪再爱。一时半刻,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你无法想象,我被伤得有多深。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平复。这过程或许漫长,三年,五年,甚至一生,我也未必能再相信爱情。若你不愿等,大可不必勉强,去你的后宫寻欢,我绝不干涉。”
萧云冶急忙道:“我等!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后宫虽多,我从未动心,往后也不会。只要朝局安定,我便遣散她们,独守你一人,直到你回心转意。”
青谣沉默片刻,声音低而坚定:“在我未想通之前,别再来扰我。我想试试,独自生活,不依附任何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这要求让萧云冶面露难色。他愿等她,却希望能常常见她,知她安好。若她三年五载不松口,他岂不是连她的影子都触不到?那滋味,怕是比凌迟还难熬。
见他迟疑不答,青谣语气转冷,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然:“这不是请求,是我的底线。若你不允,或再次擅闯我居所,我便离开京城,去一个你永远寻不到的地方。”
萧云冶心头一紧,见她神色肃然,知她动了真怒,忙道:“好,我依你。在你想通前,我绝不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