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带着那几个浪荡子弟匆匆上楼,向萧云冶请罪去了。
楼下人群一散,青谣周身的压力骤然消散,她站在街头,与酒肆二楼的萧云冶遥遥对望。
寒风中,他的目光凝在她身上,眉眼间似藏着几分期盼,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然而,青谣的面纱不仅遮住了她的容颜,也掩去了她心底的波澜。萧云冶只能看见她朝他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毫不留恋地朝马车方向走去。
如今的青谣,心绪仍未平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心平气和地与他相对。在未理清自己的情感之前,她宁愿避而不见,免得旧事重提,徒增困扰。
可她不愿面对,不代表旁人也肯放手。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楼上的男子身形一闪,紫袍如云,凌空掠过长街。百姓惊呼未定,他已如疾风般追上青谣。长臂一探,他将她拦腰抱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几个腾挪,便消失在街巷尽头。
楼上,恒王一众人浑然不觉楼下的变故。他们战战兢兢跪在茶肆门口,心虚地等待皇上的发落。
门前两名扮作小厮的大内高手面无表情,宛如雕塑,对跪了半日的恒王一行视若无睹,任由他们从日头正中跪到夕阳西斜,始终不发一言。
再说青谣,被萧云冶猝不及防地抱起,又见他腾空跃上附近铺子的屋檐,接连飞掠,朝另一条街而去。她向来畏高,此刻吓得心跳如擂,哪里还顾得上挣扎,只得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缩在他怀中,生怕一个不慎摔下。
萧云冶低头瞥她,唇角微勾,似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
虽说她的容貌与前世迥异,可那熟悉的性子、那怕高时瞪圆双眸、抿紧嘴角的神情,却与前世分毫不差。这样的她,让他心头一暖,仿佛时光倒流,旧日温情重现。
不多时,他抱着她落入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狭窄幽深,两侧仅有的几户人家大门紧闭,对面是商铺的后门,也都上了锁,四下寂静无声,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
双脚一落地,青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猛地回神,气恼地推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炸毛的怒意:“你干什么?放开我!不是说好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怎么出尔反尔,还把我掳到这鬼地方?”
萧云冶缓缓松手,将她稳稳放落在地,语气却带着几分揶揄:“若我不现身,这会儿掳走你的就是恒王了。让你待在家中,别四处乱跑。你倒好,非但跑了出来,还孤身一人,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青谣冷哼一声,丝毫不领情:“关你什么事?那是我的自由!你还没回答,凭什么把我掳来这里?”
她双手环胸,瞪着他,眼中满是不满。
萧云冶走到一扇紧闭的后门前,轻轻叩开,回头望向她,目光柔和得几乎要化开腊月的寒意:“谣谣,我是来为你庆生的。进来吧。”
庆生?青谣一怔,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她前世的生日。
前世,自从与他相识,每逢生日,他从未缺席。
他总能将她的生日变成一场浪漫的盛宴——从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铺成的求婚花海,到乘豪华游轮环游欧洲的奢华之旅;从热气球上俯瞰云海的空中之吻,到千人舞会上当众的深情告白。每一次,他都能让她感动得泪流满面,也让旁人艳羡得咬牙切齿。
可那些,都已是前尘旧事。如今的她,早已下定决心割舍过往,将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连同甜蜜一起封存,包括他曾许下的诺言——每年生辰都陪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早已不是从前的姜青谣,你也非赵远。”她垂眸,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霜雪,“没必要再为前世的生日费心。”
“谣谣……”萧云冶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受伤的喑哑,“自从上次分别,我便开始为你筹备这场生辰宴,忙了整整两个月。即使你不愿见我,至少……进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可好?”
青谣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我没兴趣。以后,别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我出来太久,随从们怕是急坏了,我得回去。”
她语气决绝,不愿再多纠缠。
萧云冶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他低声道:“从这里走吧,穿过这间茶肆,对面就是大街,你的随从都在街对面等着。”
说着,他将那扇门拉开一条更大的缝。
青谣扫了一眼幽深的巷子,又看了看那扇半开的门,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
并非她毫无戒心。若换作旁人邀她入内,她定然一口回绝,毕竟女子总有几分自我保护的警觉。
可对方是他,她心底最深处,依然存着一丝信任。尽管她对他仍有怨怼,排斥他的靠近,可潜意识里,她从不觉得与他独处会有危险,也不认为随他进入一间茶肆有何不妥。
于是,她敛去犹豫,随他迈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