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将那婆婆的情况,说到一半,似乎于心不忍。
将勺子往饭里一插,嘴里暗骂了一声,似乎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光是想想那种情况,就知道肯定是受到什么蛊惑了。
端着饭,扒拉着上面夹着的菜:“还活着吗?”
“呵!”苏秦冷呵了一声,幽幽地道:“她今年74,出了这事,你认为她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这问题让我一时哑口无言。
老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病得半死不活,卧床不起,要人照料。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行了断的勇气。
奶奶发癔症后,有几次想过死,可最终都没有死成。
一是放心不下我,二是到了生死关头,求生是种本能。
我扒拉着饭,正想着,死了也好。
苏秦却又化悲愤为力量,拿着勺子,用力扒拉了几口饭:“活着呢,还在树洞里,出不来,这才叫惨!”
“你快吃几口,我在车上等你。”
活着……
我一想到苏秦描叙的场景,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端着饭看着辰化雨:“蛇君早就有所预料?”
“她暂时不会死,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吃饭。”辰化雨一挥手,将旁边摆放的桌椅挪了过来。
还贴心的帮我将露营椅拉开:“顾善莲逃出去有段时间了,她感染力很强,你看阿莲就知道了。”
“就算顾善莲灰飞烟灭了,她安排的那些人,也会把她的事情做下去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弄出羊头蛇摆,这种可以实现祈愿的东西。”
他目光焗焗的看着我:“你妈给你留的那个箱子,我去看过了。里面的东西,或许就是那个羊头蛇摆,我收起来了。”
我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所以这羊头蛇摆,也和顾善莲有关,是吗?”
顾善莲逃出来,肯定不只半年。
她会不会找过刘艳,所以那会刘艳就知道了蛇葬的秘密,所以才自己代替我蛇葬的吗?
而舅妈是在半年前见到羊头蛇摆,然后开始信奉的。
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向羊头蛇摆祈求了什么?
如果这真的形成一个巨大的邪教,后果不堪设想。
辰化雨伸手,帮我将鬓边的碎头发撩上去:“是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辰化雨有着完全自保的能力,自然是不用担心。
我……
转念一想,除了奶奶,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哦,还有苏秦!
还有苏老爷子……
放下不心的人,还是有的。
当下朝辰化雨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他们不说,逼问也没用。
用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又看了一眼还昏迷的顾容音,不过她明显没这么难受了。
而且有辰化雨在,她必定会没事的。
将碗放下,朝顾容声点了点头,直接就开车走了。
在车子启动时,见辰化雨也直接走向了柳条拂动下的顾容音,在她身边半跪下来,伸手扯过一截柳条,在顾容音身上轻轻拂动……
“你说蛇君和这柳仙,到底是什么关系?”苏秦靠在窗边。
沉声道:“你们初见,蛇君就是藏于柳中,现在这柳条又藏于蛇君体内。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极了……”
他说着说着,眼睛又往我身上瞄:“现在柳仙的内丹又在你体内,可我看你们,还不如原先亲密了,现在反倒有种说不清的客套。”
“有点像那种过了热恋期,睡过后,有点尴尬,进入冷淡期的情侣!”
他还一拍手,朝我道:“是不是?”
我横了他一眼:“你只剩一只手了,别乱拍。有些话,也别乱说。你又没谈过,分析得跟真的一样。”
人生很长,可相对于辰化雨这种存在,我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快速闪过的一环。
或许会让他留下某些回忆,可在他往后漫长的岁月中,这种事情,会再来一次,两次,更甚至更多次。
就像顾善莲和冥渊,或许初见顾善莲时,冥渊也会露出成婚那晚对我那般的“深情”。
然后就是顾善莲蛇葬,让冥渊认清了“现实”,可却依旧照料着顾善莲,帮她逃出蛇形山。
如果我也进行了“蛇葬”,那我也就是下一个顾善莲。
对冥渊如是,对辰化雨也如是。
我确实是主角,但只是现在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下一个单元,下一段时间,就是换一个人,再当主角。
所以我可以和辰化雨有些暧昧,也享受那种与他有着些许情意的感觉,这是每个人精神层面所需求的。
可我不会像顾善莲一样,对他死心踏地,甚至到了“信仰”的地步。
苏秦见我眼神坚定,这才没有再出言试探,靠着车窗道:“我们做事就行,累点就累点,不要参与大人物的斗争,不要太过于被事主牵着情感走。”
这些话,在苏老爷子带我入行时,就时常耳提面命。
谁家死人,不涉及点情感故事。
每一个都走心,心脏受不了。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我陷得比较深罢了。
苏秦还怕我受了辰化雨和顾容音的影响,一路上都在唱《孝家十重门》。
在他幽幽的唱声中,我再次把车开到了老纱厂的院子里。
闻谦的人已经拉了警戒线了,见我们来了,忙迎了进去:“情况有点棘手,老太太怕是出不来。”
我来时听苏秦提过,脑中大概有了设想,可等走进去,见到人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说是挖了个树洞,其实也算不上。
这种老小区的树,再大,也就那么大。
一个七十多岁,整天不是领鸡蛋,就是趴在几乎没什么人的阳台,看着下面有没有人过,也没太大的力气。
那个树洞,只是腿粗,整个人就是那种硬塞着挤进去的。
胳膊、腿完全都抻不开的那种,肩膀、腰臀都挤得拱变形了!
如果不是杨雄出事后,怕后面还有怪事,他们特意暗中装了几个监控,能看到是老太太自己挖洞,自己钻进去的,都要怀疑,是被人硬塞进去的了。
怕我不信,在我扫了一眼人后,他们立马拿了监控给我看。
大概是昨晚八点多,老太太光着身子下了楼,拿着把菜刀,就开始砍树。
说是砍,更像是“剔”。
这小区本身就没什么人住了,她这剔声音也不大,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剔到凌晨一两点。
本来负责监控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可一个光着身子的老太太,半夜剔树,一剔还是几个小时,也就没太在意。
到了凌晨两点多,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他们又还有其它的监控要管,就没太在意。
老太太就先试了一下洞的大小,跟着拿刀将自己身上的皮划开。
人老了,皮松脱落,老太太倒有着一把子好手艺,刀口一划拉,刀尖一转,居然稳稳的将皮给扯开,不伤及下面的肉。
就站在树洞前,用钉子,将一块块划拉开的皮,钉在树洞里。
一直到全身的皮都剥掉了,这才自己硬挤进去。
而那些蛇,却是受什么影响,在老太太进去后,自己爬进去的。
不只是爬进了树洞里,还爬进了老太太肚子里。
也不是从下面钻进去的,而是从肚脐眼。
现在老太太还活着,可全身皮脱落,渗着的血清,已经和树渗出的树汁融合在了一起,有的地方已经干了。
如果强行将她拉出来,这二次伤害,比她自己划拉开皮,更大。
而且她肩胛骨、肋骨、胸骨全部折断了,就算将树两边切除,断骨不再受力,绝对会戳伤内脏,死得更快!
更不用说肚子因为钻进去的蛇,也鼓得像十月怀胎一样,还不是怀单胎,像是多胎的那种鼓起。
现在的情况就是,暂时找不到方案,将她安全的拉出来就算了。
拉出来后,治疗也是个大问题,她不一定撑得住。
最重要,她自己不愿意出来。
就在我问及有没有什么好方案时,老太太幽幽的声音传来:“是那个老小区改建的小妹不?让她来,让她来……”
亏她还记得我,我将平板递还给工作人员,吸了口气走了过去。
就算刚才看过一眼,可那种轻轻一瞥,对比现在站在正面,细细打量的那种冲击力,让我胃里十分不适。
知道那树洞不大,可也没想到,不过我腿粗。
老太太挤在里面,就跟条被硬塞进去的剥皮蛇一样。
还朝我笑:“我想当棵树,这样只要长在这里,就能自己活着。不用靠人……”
“人都不可靠,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