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夭说完,直接蛇腰一扭。
于这十字路口,一转身就宛如轻烟般,消失不见了。
只留我站在这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正中央,听着夜风呼啸,以及曹操烧纸时低喃的念着《往生咒》。
心头突然说不出的悲凉……
顾善莲死了,来了个连辰化雨都忌惮的阿夭。
顾善莲至少曾经是个人,被蛇葬后,慢慢爱上冥渊,又被玄典控制,这才做下了这些事,这其中多少有些不得已。
可阿夭,她不是人,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她是支持万物归一的。
所以,她可以对我诛心,让我看着曹操在这世道不公中,痛苦挣扎。
我感觉自己都有点站不稳了,走到那根阿夭盘缠过的路灯柱边上,靠着路灯,轻轻的喘着气。
“怎么了?”苏秦见状,急忙跑了过来:“那条阴煞淫蛇,和你说了什么?”
我靠着路灯,看着他,苦笑道:“我知道舅舅为什么要献祭羊头蛇摆,让阿夭现身了。”
舅舅在我解决了舅妈被地羊鬼五脏化石时,估计也知道受了阿夭的迫害。
她一直都在,潜藏于暗处。
刘家知道怎么祭祀她,让她献身。
可舅舅又不知道怎么跟我叙说这中间的渊源,所以直接用活羊活蛇,弄了个羊头蛇摆祭祀阿夭,让她现身,将她从暗处,拉到了明处。
所以舅舅稍微清醒一点,就告诉了我看棺材里面的羊头蛇摆。
苏秦听着我分析,低声道:“蛇君应当知道的,可她是上古巫族,没有血肉之躯,杀不死,我们拿她完全没办法。”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这老师怎么办?”
苏秦说到这个,也感觉头痛:“你阻止他,他怕是会跟你拼命。可你不阻止他,就是真的万劫不复。”
曹操不是秦弦意,我做不到冷眼旁观。
或许连我今天碰到曹操,都不是偶然!
想到这里,我猛然清醒。
朝苏秦道:“不就是还要烧五个替身吗,我帮他烧!”
有一点,曹操说得没错。
那些婴灵,被父母抛弃成为医疗废弃物,还不如食葬,再好好超度,得以往生。
“你疯了!”苏秦诧异的看着我,低吼道:“这种食葬替身,你帮他烧最后几次,就等于你帮他承了前面所有的阴债,你这……”
“债多不压身吗!”我拍了拍苏秦的肩膀。
轻笑道:“反正我暂时不会死,搞点事情,也算卡一下bug。”
“可你这样,也算认同了阿夭的作法。你这也算输了!”苏秦眉头紧皱。
沉声道:“食葬,本就……,这还涉及婴灵。”
“哎呀,往好处想,这事没谁有害。”我扯着苏秦往回走。
跟他解释道:“这些婴灵都是流产的,食葬也比废弃火化,魂魄四处游荡,无处可依的好。还能超度它们,你也见到了界分阴阳时,它们是很温和的。”
“成功后,我师母不用死了,曹操也不用被万鬼噬身了。至于我消的这阴债,如果转世能落入下三道,我可能还赚了。”
六道轮回,下三道有什么不好,总比一次次的当什么“行云”,被拉出来做这种极端的人性测试的好。
苏秦还要说什么,被我强行推着走。
刘宇辰陪着曹操走在前面不远处,两人估计已经搭上话了。
曹操已经在语重心长的劝刘宇辰,不要像我一样的辍学,就算是要修道,也得先考个大学。
修道,和上大学,是不冲突的。
多读书,多见识这个世间的多样性,总是好的。
我跟在后面,静静的听着。
曹操就算性子不急了,自己也在生死难关,可师德依旧在,喜欢劝人向学。
就算阿夭特意在这个最后关口,让我撞见他,也算准我会替他烧那最后五个替身,又如何?
好人,终得好报,这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最后的一点底线了。
我们一路回到住院部,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师母。
曹操确定我不再阻止他烧替身后,又送我们出来。
依旧是在那电梯口,我用眼神阻止了苏秦,跟曹操说着:“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布一个大法阵,代你一次性烧完那五个替身,师母可以快速痊愈。”
“虽说你不用受万鬼噬身之痛,,也不会这么快就死。但你和师母可能往后生生世世定是要坠入饿鬼道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曹操听着先是一喜,跟着认真的看着我道:“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说着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自己慢慢烧吧。你师母两年多都撑过来了,不急在最后。”
“那个大师说过,借寿转命,借十不得其一。你这一下子烧五个替身,反噬肯定很大。我已经算是作孽了,不能再祸害你,你就当没看到就行了。”
说着直接转身要回病房,脚步都比原先快了许多,生怕我后悔。
我一把拉着他:“我是这一行的人,有的是办法避开这阴债。而且收殓尸体,也是积善行德的,我来抵消这阴债,比你要容易一些,不会有太大的害处,最多就是以后初一十五都吃素了。”
听我说得认真,曹操又再三确定:“真的不会害了你?”
我扫了苏秦一眼。
他双眼黯淡,却还是上前:“施行云惜命得很,她奶奶还住着院呢,她出事了,她奶奶谁照顾。不会为了您和师母,太过冒险的。我也会帮她,尽量把事情的影响放到最小。”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又拉着我,细致的问了代烧的法子。
我选了些能说的,他能听懂的讲了。
最后敲定,他明天去小诊所,找五个食葬的对象,让师母进行食葬,剩下的就交给我。
就在我们离开肿瘤科时,那个值护班的护士,再次从配药室出来,瞥了我们一眼。
等我和苏秦回到奶奶病房时,黄老道正盘腿坐在窗边打坐。
顾容声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下面的灯光。
见我回来,苦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苏秦还大大咧咧的反问了一句。
“下午睡了一大觉,这会睡不着了,顾总有兴趣和我出去走走吗?”我朝顾容声笑了笑。
顾容声苦笑了一下:“好。”
让苏秦留下来看着奶奶和苏老爷子,顺带教刘宇辰最基本的锁阳清心咒。
虽说是住顶楼,可我要和顾容声谈事情,所以也没坐电梯,就从安全梯往下走。
医院的楼梯是很玄妙的存在,时常会有那种久经病痛,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的阴魂,被困在这旋转、分不清阴阳的楼梯里。
或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想吸人阳气,或是夭折要抓替身的阴魂。
我一路走,碰到半夜出来游荡的阴魂,就随手推一把,给推到阴界的所属范畴,到时自有鬼差将它们引走。
顶楼下面两层,就是些病得比较重的科室了。
大半夜的,能不时看到有病人痛得睡不着,家属陪坐在安全梯这边。
也有男子靠着安全梯的窗户默默抽着烟的……
我和顾容声往下走了几层,到了新生儿科时,听着里面婴儿夜啼,这才从那种愁云惨淡中缓过来。
顾容声靠着安全梯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小孩子哭,其实挺好听的,总算是有点希望。”
我靠着窗户,看着对面急诊大楼,半夜依旧忙碌:“顾总是什么时候和他们交易的?”
这家医院,是顾氏的。
顾阴生布局之么多年,都和闻谦这样的大单位合作上了。
顾容音都接手了落花洞,顾容声成了冥渊的容器,还有针对每次事件的详细方案。
如果他不同意,刘艳根本不可能从这医院蛇游而出。
如果不是顾阴生同意,曹操不可能在这医院里这么明目张胆的食葬,一次次烧纸引魂。
如果不是顾阴生暗中凑成,我也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在电梯口碰到曹操。
而我把奶奶安排到医院,是顾容声办的,这中间时间的把握,必然有顾容声的参与。
如果不是他们打了招呼,我帮师母隔壁床的摁 铃后,那个护士怎么会跟我解释这么多……
顾家,和蛇形山,一直是合作的状态啊!
我怎么就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