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躺在吊床上,闭着眼睛晃荡的顾容音。
脸色虽然一扫原先的疲惫,可却变得麻木。
还不如刚才一路被追捕,跑进来时,那历经艰辛,却带着坚毅眼神的样子。
将其他的东西都剥开,放在土窑边,放凉,又可以借着残留的地热,保持着温热。
跟着,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两张隔得很近,宛如镜子复印出来的脸。
在沉睡的时候,真的好像照镜子,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顾容声说他和顾容音有些联系,是怎么个联系法。
但从顾容音听到冥渊醒来时,那种惊震,可见这是很深的。
这种从没出生,就被算计,被当做工具人的感觉,我其实挺懂的。
尤其是顾容音,当初她脱下外袍,以纤细瘦弱的身躯,直迎玄典真身所化的蛇形山。
当时那种好像以一己之身,顶天迎山的震撼,我到现在还记得。
她在这具姣好的身体上,纹着困魂镇尸符,以为是蛇葬玄典,或是蛇葬玄蛇,保一方太平。
所以,她义气风发。
可到头来,她不过是一具人棺,这没有错。
可葬的却是她的孪生哥哥!
她也保不了一方太平,不过是暂时的苟且。
谁能不颓废!
连阴娘这历经多少次万物归一,看遍世间沧海桑田的存在,在大梦一场后,也会崩溃,会情绪外放的怼人。
我洗了手,躺在一边的吊床上,也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抚在我脸上。
能让蛊蛛没有反应的,就只有蛇君了。
我没有闭开眼,任由他轻抚着我的脸。
过了好一会,辰化雨轻叹了一声,抬手道:“阿夭不见了。”
我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蛇君要想什么条件?”
他说这些,不过就是想要条件罢了。
阿夭一直都是那种,她不想让你看见,就谁也看不见的状态。
当然姬姮的眼睛不一样,她能找到。
可她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阿夭,以她的能力也抓不到阿夭,所以对阿夭构不成威胁。
阿夭对她,也是逗弄的意思。
辰化雨说是去找阿夭,或许就是在布局什么。
现在突然回来,说这么一句。
就是暗示我,阿夭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回落花洞,找我那怀着她血脉的舅舅去了。
就像当初他借着阿夭出现,提醒我,阿夭可能会引诱刘宇辰借种一样。
这次,又是这个路子。
说蛇君厉害吧,确实挺会算计的。
可说不厉害吧,翻来复去的,只有这一个招。
怪不得阿夭不待见他,老是把人家一条纯欲风的圣女娘娘,搞成反派的设定。
“还是那个条件。”辰化雨的手,顺着我脸侧往旁边滑。
手顺着颈侧,慢慢摸到锁骨,轻声道:“替我生下孩子。”
我轻笑了一声,猛的一抬手,无数蛊蛛,从我躺着的吊床悄无声息的扑了出来。
连挂着吊床的树上,都有着无数蛊蛛垂落,刹那间就结成蛊蛛网,将我所在的吊床绕成一个蛛丝茧。
“辰化雨”脸色一变,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哎呀,怎么又发现了。”
我引着蛛丝,一点点收紧。
辰化雨可少有这样的柔情,一点点的抚着我的脸就算了,还顺着脖子往下探,摸索着锁骨……
他伏在我锁骨十几年,还有什么好摸索的。
更重要的是,这吊床就在户外,是我亲手拉的,旁边就是顾家兄妹。
辰化雨自来禁欲,前面我中了冥芝香,这么撩拨,他都能忍得住。
怎么可能在顾家兄妹旁边,对我进行撩拨。
虽说语气语境,都挺像,可结合起来,就是不对的。
魇魔有恃无恐,看着蛛丝茧靠近,朝我轻笑道:“蛊蛛吞噬食肉,对我没用。”
我只是轻笑:“你是帮阿夭探消息的?”
让我受孕这种事情,意义不大。
毕竟我体内全是根须,就算怀上也不过是蛊蛛多吃几口的事情。
再加上辰化雨这个蛇君的存在,一直想要我怀个玄蛇一族的下任族长。
就算是冥渊也得给辰化雨几分脸面,阿夭还想着我变成她的同族呢,怎么可能让我怀上合窳。
我盯着魇魔,引着蛊蛛结丝,将茧合拢。
眼看着吊床连拉紧,魇魔与我身体越贴越紧,那张和辰化雨一模一样的脸,带着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他伸手搂着我的腰,将脑袋搁在我肩上:“你是特意的对不对?”
“把这茧收紧,我们就在这茧里,永远不出去,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不分昼夜与阴阳。”
我伸手勾着他脖子,手在他胸膛抚动:“你应该和影魅一样,没有阴阳的,对吧?”
魇魔身形微怔,却还是低笑了一声,凑到我耳边道:“阿夭也不分阴阳,照样男女皆可,我也行的。”
“你如果不喜欢蛇君这张脸,我还可以变成这样……”
话音一落,我眼前的一切好像没变,可却清晰的知道,将我搂在怀里的是顾容声。
他原本那舒缓的脸神,立马变得紧绷隐忍。
搂着我腰的手,忙缩回。
却撞到蛛丝茧,好像生痛,痛呼了一声,知道不能动,忙虚抬着放在我腰边。
不解的朝我道:“这是怎么回事?施行云,我们怎么被关在这里了?”
他脸上的急切,眼中的惧意,以及与我身体紧贴时的紧绷,都不像是假的。
看向我时,眼神跳跃闪烁,耳朵却慢慢变得绯红。
怪不得魇魔能在梦里骗这么多人,真的是很会演啊。
我突然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伸手抚着他的脸:“阿夭让你来做什么?还是你想做什么?”
“顾容声”却乖巧的将脸凑到我掌心,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带着几分魅惑。
明明是“顾容声”的脸,却又好像和阿夭那般。
朝我哑声道:“姐姐,我没想做什么……”
我扶着他脸的手,轻轻一勾。
蛊蛛直接跳到他肩膀上,那张蛛丝茧,宛如网般,直接将他束缚住。
他还要笑,可跟着脸色就不对了。
朝我低吼道:“这是在梦里,这是梦!”
我看着蛊蛛游走,好像囤积食物一般,将他困在蛛丝茧里。
慢慢缩回手:“对啊,这就是梦!”
可笑的是,我在梦里居然还保持着清醒,不敢有半点松懈,不得沉沦。
蛇族最善入梦,我体内有辰化雨的蛇丹,会蛇族的吐纳法门。
那入梦也罢,制梦也行,或是在梦中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随着魇魔被蛛丝茧完全控制住,我眼前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再次睁开眼,就见辰化雨站在吊床边,正低头看着我,幽幽地道:“阿夭不见了。”
我呵笑了一声。
难不成是梦中梦?
摊开掌心,困着魇魔的蛛丝茧还在,又往旁边看了一眼。
顾容音还安稳的睡着,顾容声依旧昏迷。
远处有着姬姮和苏秦、刘宇辰拌嘴的声音。
我抬眼看向辰化雨,将那颗蛛丝茧递了过去:“魇魔。”
阿夭肯定是感觉到哪里不对了,才会让魇魔来探我底细的。
而在这之前,必定是要隐身的。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自主出入这由辰化雨蛇鳞布下的结界。
“她不能出去,还在这里面。”辰化雨接过蛛丝茧,看了一眼。
蛛丝其实比蚕丝要细许多,韧性却强很多,只不过低头一看,就见看到里面有团米粒大小的黑影在忽左忽右的晃动。
我交出魇魔,辰化雨就告诉我阿夭没去落花洞。
交易合情合理。
也证明,蛇君暂时不想六道归一,他有着他要的节奏。
或许是万物融合的某个点,或许是他真身需要什么。
我躺回吊床,庆幸自己没有猜错。
辰化雨果然有自己的目的,现在时机到了,就开始慢慢显露。
这样也好,免得总是用感情什么的进行羁绊,很虚无缥缈,变化也大。
如果辰化雨真的想拿回他的真身,对我倒是件好事。
“我看到你梦里的情况了!”辰化雨却捏着蛛丝茧,轻声道:“魇魔最善窥探人心,他变幻成顾容声的模样,是因为你心里有他了。”
旁边吊床“吱”的一声响,轻轻晃动了两下。
不知道是顾容音的,还是顾容声的。
我低笑了一声:“蛇君认为,我现在还是颗人心吗?”
“长满根须的躯体,连骨头里的骨髓都是游走的根须,还会有人心?”
“如果魇魔真能看透我的心,他就不会被我抓住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