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栾院。
谢禛按照许昭宁那日的作息,入夜没多久就准备睡觉了。可他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事情,一直到三更过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白果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谢禛缓缓睁开了眼睛,天光早已大亮。
一夜过去了,并没有变回去。
“五姑娘又来了。”白果把帷帐?挂好,嘴角撇了撇。
姑娘嫁到侯府两年多,也没和这个小姑说过几句话。平日里见面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对这个嫂嫂没半点尊敬。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起啊?”傅晴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谢禛冷冷扫一眼,“滚出去。”
傅晴直接愣住,心头还莫名抖了两下。她想要骂回去,可触及到那凛冽的目光,她又胆怯了,本能的求生欲让她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这个寡嫂有这么霸气的吗?
一定是肃王太妃给了她底气,才让她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有什么了不起?”傅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她可不是怕了,她只是不想这人去太妃面前说她的坏话。等她做了肃王妃,再让这许氏好看!
白果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还大家闺秀呢,真是没规矩没教养!”
巳时正刻,林太妃身边的侍女就来请人了。
谢禛如昨日一样先去拜见了林太妃,再由她领着去了许昭宁的院子。昨日已经历过一回,林太妃这次没怎么犹豫就离开了,把房间留给他们治伤。
“并没有变回来呐。”许昭宁苦笑了一下。
要是以后都如此,可怎么办啊?她可做不来王爷啊!
谢禛也感到点挫败,不过这事也急不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你的药箱我带来了。”他把一个手提的木匣子递了过去。
许昭宁笑着接过,“我这就为你的右腿行针。”
谢禛坐在一旁的月桌边饮茶,看着她手拿金针,快速找到穴位,果断刺入,整个动作挥洒自如、一气呵成,极是得心应手。
他突然就起了那么点儿好奇,“你为什么会想要学医?”
许家乃书香世家,她的父亲许致还是状元,她一个大家闺秀为什么要习这中九流之术?
“因为喜欢。”许昭宁想也没想就回道。
比起琴棋书画,她觉得学习医术更有意思,大概也是家学渊源吧。
她的外祖父孙道明医术高超,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在杏林中极有声望。只是他的一双儿女都没有学医的天分,后来发现自己这个外孙女天赋还不错,便悉心教导起来。
她的父母也很开明,并不反对她学习医术。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能学一门保命的技艺也挺好。
谢禛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什么。
这和他喜欢习武是一个道理。许姑娘右手的指腹上磨出了茧,他原先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定是练习金针留下的。
半个时辰后,许昭宁收了针,又写了个药方,“以后每日还要用药水浸泡右腿。”
“要多久才能痊愈?”谢禛问。
许昭宁想了想,“至少得三个月吧。”
“有劳你费心了。”谢禛真诚地行了一礼,“你,可想要什么报酬?”
许昭宁倒真没想过这个,其实有个病人给她练手她就挺高兴的,再说钩罗的毒也很有挑战性,治好肯定很有成就感。
不过她也不会拒绝,能让摄政王爷欠她一个人情当然好了。
许昭宁:“我现在没想到,不如先记着?”
谢禛自然没有不应的。
算一算时间,他打算先回去了,免得待太久,母亲又要来敲门了。
“我入夜之后再悄悄过来,你一会儿吩咐成喜去请弘法大师,让他戌正(晚上八点)到这里来一趟。”
从这里出去,林太妃却不愿轻易放他离开,热情地留他一起用膳。之后又邀他去园子里饮茶说话,等日头开始偏西才依依不舍的让人送了他回去。
“阿娘好像很喜欢这位许三奶奶?”谢宛之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
林太妃端着茶盏,唇畔含笑,“这么仙姿玉貌的闺女,谁不喜欢?”
禛儿能克服自己的毛病让许姑娘为他治疗伤腿,就表示他不排斥许姑娘的触碰。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突破啊!
说不定再接触几次,禛儿的心结就能彻底解开了……
天黑之后,谢禛就表示自己夜里要潜心静修佛法,期间不能被任何人打扰,不然就会前功尽弃倒霉一整年。
白果丝毫没有怀疑自家姑娘说的,给屋里添了茶水,就回了隔壁的厢房休息。
谢禛很快就悄悄翻出了院子,虽然换了个身体,但他习武多年,翻窗翻墙都不在话下。只是他穿着浅色衣裙,不便掩于夜色中,得更加小心才行。
好在他对这寺里的情况还算熟悉,一路顺畅地潜入了菩提院。
许昭宁已经按谢禛所说的吩咐了下去,此时的她正独自坐在屋子里,望着烛火发呆。
西边的窗户突然传来了几声有规律的敲击。
许昭宁顿时来了精神,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了窗。然后她便看到自己的身体以前所未有的灵活之态翻进了屋。
好奇妙的感觉!
“我也能这么矫健吗?”许昭宁有点期待。
谢禛:“可能有点难……”
他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就算她眼下占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多年的练习肯定也做不了。
许昭宁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连忙指了指屋子的一角,“一会儿你就坐在那后面。”
那里有一扇很大的紫檀木漆雕屏风,不透,能很好的遮住一个人。
戌时正刻,弘法大师如约而至,一进屋,就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不知王爷叫贫僧来有何吩咐?”
许昭宁端坐在榻上,不紧不慢道:“本王的身体好一些了,特地来向大师道谢。”
弘法大师笑着摇了摇头,“王爷言重了,贫僧也没有做太多,还是王爷身体底子好,自己挺过来了。正所谓福寿天成,王爷命格贵重,自是能否极泰来、长命百岁。”
许昭宁的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看着超然物外的得道高僧还挺会奉承人的。
“大师过谦了。”许昭宁浅浅笑了,“不知本王那日贸然前来,有没有给寺里添麻烦?我听说那夜的晚课被取消了?”
“确实取消了。”弘法大师不动声色地觑了他一眼,如实道:“王爷莅临,贫僧不想有人前去打扰,便让大家在寮房里自行诵经。”
主要是那时肃王的情况着实危急,寺里又人多眼杂,他不想走漏风声,便取消了晚课,不让香客和僧人们随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