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前,许昭宁去了一趟内阁办公的文渊阁,从首辅范正信那里拿了一堆亟待做决定的奏折。
“本王腿脚不便,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上朝都会居家养伤。各项需要本王处理的事务,诸位大人每日派人送到王府即可。”许昭宁道。
范正信在她伤腿上看了一眼,难得没有怼人,“还请王爷多保重,早日康复。”
他也看出来了,肃王确实不良于行,不是装的。
如今朝堂上也着实离不了他。陛下年幼,若有人起了什么歪心思,他们这些文臣是震不住的。至于肃王是不是也有那种心思,会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也不确定……
只希望肃王不会辜负先帝的信任吧!
回到王府,许昭宁只觉得身心俱疲,换了衣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坐在桌案后写起了今日所发生的事。
为了让肃王回归真身后不至于“失忆”,她写得极为详细,便是谁谁谁和她说了什么,午膳和小皇帝都吃了什么,她都一股脑儿写了下来,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事项。
三更的梆子刚过,窗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敲击声。
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许昭宁立即坐直了,“进来。”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蒙大随即便翻窗而入,半跪着呈上一封信,“许娘子写给王爷的。”
许昭宁面不改色地唔了一声,仿佛这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
“你把这个交给许姑娘,天亮之前再送回来。”她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给蒙大。
蒙大恭敬接过,入手就是一沉。
看来王爷不仅写了传情的书信,还送了不少礼物呢!不过王爷也太心急了,天亮之前就让人家回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思夜想、心心念念”?
蒙大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定远侯府离肃王府并不太远,坐马车一刻钟就能到,蒙大飞檐走壁也不过只多花了一刻钟。回到清荷园,他把包袱交给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吉祥。
吉祥又连忙把东西拿进了屋,他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这是王爷送的,就已经代表了一切——这许三太太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谢禛没急着打开包袱,挥了挥手,“你下去休息吧,今夜都不用过来了。”
吉祥恭敬应下,又望了一眼那包袱,才依依不舍地退下了。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书案上还点着两盏灯。
谢禛在桌前坐下,拿出包袱里的漆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沓需要他处理的折子,还有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
打开信,里面有整整五页纸。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谢禛略有些赧然,因为他只拼拼凑凑写了半张纸。主要是他在侯府的生活也没什么可说的,每日都差不多,实在是无趣得很。
什么侯夫人派人来请他,他拒绝;二房新进门的五太太来找他说话,他拒绝;世子夫人让人来邀他去逛园子,他拒绝……
完全不值一提。
许昭宁写得事无巨细,却也并不是流水账。她的文字流畅,叙述生动,谢禛读起来仿佛身临其境一样,通过她的眼睛,经历了这一日。
关于陛下对吏部侍郎葛鸿德的处置,谢禛总的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觉得罚轻了。让他来,他定是会顺便把吏部上下都好好整顿一番。
不过陛下能以此为由顺势提出官员考核改革的事,还是让他很欣慰的。
不过这事却急不得。之前他也只是和阁老们提了提,让他们在年内拿出具体措施,再循序渐进、由浅入深,逐步推广到各地。
谢禛立即提笔,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许昭宁。之后若再有人问起这事,她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看到纪太后的部分,谢禛犹豫了片刻才又简单写了一句话:做到有礼即可。
纪氏就是再防着他,暂时也不敢正面与他较劲儿。
说起来,陛下刚即位那会儿,这位嫂嫂还是很信任他的。只是后来,不知她是不是听信了什么流言,渐渐的,便对自己起了疑心……
谢禛冷冷一笑,眼底深如寒潭。
写完了信,谢禛就开始批阅奏折了。
他离京多时,积攒了不少需要他做决定的事务。好在一般的文书和奏疏,内阁都会拟定好决策,他只需要批示,同意就过,觉得不满意就打回去让他们重新修正。
饶是如此,他也忙活了整整一夜才赶在天亮之前让蒙大把批阅好的奏折又送回了王府。
接着,他倒头就睡,直到晌午才起身。
就这样过了几日,谢禛发现他每日里最期待的就是收到王府的包袱。虽然要熬夜处理公务,但他却甘之如饴。
再说,许姑娘写的信也很有意思,就算不去上朝,她也会把一日发生的事巨细无遗、绘声绘色描述一遍。
谢禛发现了很多他从没注意过的事情。
比如他的一日三餐,其实都是母妃亲自过问安排的;比如他留在王府的几匹马,寿安会定期帮它们梳理毛发;又比如他院子里竟然有昙花,夜里盛开时特别好看……
谢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姑娘,你笑什么呀?”白果好奇地问。
谢禛立马敛了表情,把信折好收到衣襟里,“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事情。”
谁叫他白日太无聊呢?只好把收到的信再看一遍。
白果咬了咬唇,呐呐问道:“姑娘,我是不是很笨呀?”
自从吉祥来了后,姑娘都不怎么让她近身伺候了。不管是端水倒茶还是吃饭穿衣,就连夜里也早早就会打发她去休息。
她很高兴姑娘身边有得用的人,却也忍不住有些失落。
谢禛略想了想,猜出她为什么有此问。
他皱了下眉。
若是成喜作出这般姿态,他定是半个眼神都不会给。可他知道白果对许姑娘来说有多重要——是许姑娘父亲过世亲事被退被逼冲喜后,唯一不离不弃跟在她身边的婢女。
“你不笨。”谢禛勉为其难解释:“吉祥年纪小自然要多干活,你嘛就是大总管。”
“大总管?”白果眼睛亮了,觉得这三个字听上去可厉害了。
刚说到吉祥,他就推门走了进来,恭敬禀道:“姑娘,侯夫人又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他来了这几日,私底下也渐渐跟着白果称呼起了“姑娘”,什么奶奶太太都太拗口了,反正许姑娘早晚要离开侯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