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昱不卑不亢地回答:“家父乃兴平二十年状元,前户部侍郎许致。”
“前?”纪睿一脸兴味,“你爹犯事啦?”
许昱沉了脸,“家父是因公务殉职。”
纪睿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难怪我没有听说过你,你这家世也太一般了。”
来看榜的人很多,大家对高居榜首的许昱本就羡慕嫉妒恨,现在见纪家那小魔头刁难他,都幸灾乐祸地看起了戏。
纪睿是纪太后的侄子,陛下的表弟,许昱不欲与他争辩什么,正想离开,一道质问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昱,你心虚了吧?靠作弊得了第一名,害怕露馅,所以不敢在纪公子面前多说话?”
这人闪过来就挡住了许昱的去路。
“潘扬,你说什么胡话?”许昱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潘扬与他同班,已经十四岁了,并不能参选伴读。他这是发哪门子的疯?
潘扬哼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你能侥幸过关,我这就去山长那里揭发你!”
许昱压下怒火,平静道:“我行的端坐的正,你信口开河可污蔑不了我!”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潘扬得意洋洋地指了指一旁的小胖子,“我有证人也有证据!”
许昱的视线跟着挪过去,霎时怔了怔,讶然喊道:“孟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庭垂着脑袋,有些局促,却还是站了出来,“阿昱,我知道你很想要得到这个机会,但也不应该弄虚作假。你若真的靠作弊成了陛下的伴读,那可是欺君。我、我不能让你错下去。”
许昱一头雾水,“孟庭,你在说什么?”
纪睿这下来了精神,“好哇你,原来是作弊才考了第一。难怪我怎么看你都不顺眼。”
“我没有作弊!”许昱攥紧微微颤抖的手心,看着一向与他关系不错的孟庭,“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孟庭的眼神飘忽了两下,“我没有冤枉你!考试前两日,我看到你鬼鬼祟祟进了山长的屋子,你肯定是去偷看考题了。我本来还不确定的,但看到试题后,我就知道你提前准备了答案。我和你同住一个斋舍,最是清楚不过。”
许昱气红了眼,“你胡说,我没有!”
他平日里再沉稳都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陡然被好友诬陷也有些无措。
“原来第一名是作弊的啊!”
“可这许昱平时也能考第一,作弊也没必要吧?”
“那可不一定!他也不是回回都考得过曹弘博。曹弘博这次就是第二,若许昱不作弊,兴许就拿不到第一。”
……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看向许昱的目光也越发古怪。
“你们在这儿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庞山长不知被谁叫了过来。
纪睿连忙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这许昱品德低下,山长可不能把这样的人选去做陛下的伴读。”
庞山长已是耳顺之年,经历的事多了,不会听谁一面之词就轻易下结论。况且那孟庭眼神闪躲、低头耷脑的,看着就一副心虚样。
反观许昱,腰背挺直、目光清正,脸上虽有愤怒之色却并无任何惧意,显然底气很足。
他心里自然是偏向许昱的。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他若还执意把许昱的名字呈到陛下那里,免不了会引起争议。
就算之后能证明许昱是被污蔑的,那也差了点意思。就好像一张白纸平白被人甩上了墨点,虽然白纸什么错都没有,但也始终不是一张白纸了……
庞山长在心里叹了一声,正色道:“作弊一事还没有定论,尔等不可随意臆断、以讹传讹。”
接着他又指了指许昱、孟庭等相关的几个人,“你们跟我来。”
……
许府。
孙氏趁着日头好,正坐在窗户边做针线。女儿就要出孝了,她得赶紧给这孩子做几件颜色鲜活的衣裙。
这几年,先是守父孝,没多久又开始守寡,花儿一样的年纪,衣裳穿来穿去都是灰灰白白的,她看着都心疼。
孙氏绣着绣着却突然蹙了眉,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知怎么搞的,今儿一早起来眼皮时不时就跳那么两下,弄得她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这么想着,丫鬟蝉衣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书院那边来了人,说公子涉嫌作弊,让家里派个能拿主意的人过去。”
“什么?”孙氏一听就急了,“昱儿怎么可能作弊?”
她颇有些六神无主的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惶然道:“他二叔如今应该在衙门,你快去请二夫人给他送个信,让他这个叔父往书院走一趟。”
蝉衣赶忙应下,急急忙忙就往二房那边去了。
许二夫人听说后只是淡淡哼了哼,“老爷在衙门办差,哪好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他?等他回来再说吧。”
中秋前许昭宁那臭丫头回来那日,老爷留在家没去点卯,之后被上峰臭骂了一顿,最近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再说,她巴不得大房倒霉,许昱这小子因为作弊绝了前程才好呢!
蝉衣听出她话里的推搪,又好声好气求了几遍都没用,只好先回去了。
许氏又急又气,一说话泪水就流得更汹涌了,“这可如何是好?夫君,你怎么走得这么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她只是个后宅妇人,对外界的事一窍不通,就算有那个心,也不知道要如何做。
蝉衣想了想,提议:“夫人,不如给姑娘传个话吧,她一定有办法的。”
许氏迟疑了片刻,终是心慌意乱地点了点头。
女儿一向比她有主意,自从夫君过世后,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女儿做主。
定远侯府。
谢禛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几日越发冷了,他在院子里活动的时候出了汗又着了风,一不小心就有些着凉。
“姑娘快暖一暖。”吉祥把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了他手上。
谢禛不想用这玩意儿,可他的手却自有主张的把汤婆子抱在了怀里。
他可不是怕冷,他是怕许姑娘的身体受凉……
“三奶奶!”院门口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您娘家来人了,好像有什么急事,夫人就让奴婢把她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