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禛拧了下眉,吩咐吉祥,“把人叫进来。”
那扯着嗓子说话的正是王氏身边的绿燕,她带着满眼焦急的蝉衣进了屋,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想来三奶奶与这位姐姐有话要讲,奴婢就不打扰您了,这就回去了。”
夫人可说了,这次得让三奶奶爬过去求她!
谢禛半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直接看向蝉衣,“发生了什么事?”
蝉衣连忙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都带了哭腔,“公子绝对不会作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谢禛虽只和许昱见过一面,却也不相信那个沉稳的小少年会作弊。
“书院那边是怎么说的?可有切实的证据?”谢禛问。
蝉衣:“来的人没有详细解释,只说是和公子一个斋舍的同窗站出来揭发的。”
“那就是口说无凭了。”谢禛冷哼了一声,“这书院也是怪,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胡说八道也能把事闹大。”
蝉衣同样愤愤,“若老爷还活着,书院哪会如此行事?”
这些人还不是看人下菜,觉得自家公子没有依靠,就算受了委屈也没地儿说理。
“姑娘,现在二房那边不肯出面,我们要怎么办?”蝉衣忧心忡忡的,“许家这边要是没人过去,书院会不会直接就给公子定罪了?”
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公子身上要是有了作弊的污点,以后的科举之路就难了。
谢禛放下汤婆子,站了起来,“怎么没人?我去就是!”
这次的伴读遴选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在京城三大书院中挑选三名适龄的官宦子弟与陛下为伴。他亲自考核过许昱,了解这孩子的本事,知道他定能名列前茅。
许昱果然不负他的期望,考了第一。
想来他这个没有背景的孩子得了这么个好前程定是碍了谁的眼……
侯夫人王氏端坐在椅子上,想作出淡定的模样,却又控制不住往外张望的眼神。
这许氏怎么这么磨蹭?都这么一会儿了还不来求她?
她都在脑子里演练好了要怎么反应:做何种表情,说话的语气要怎么变化,如何掌控局面让许氏跪下来哀求她……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王氏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侯爷的动作这么快,前不久才刚说要给许氏狠狠一击,这就来了!以许氏对这个幼弟的看重,定是会为了他的前程屈服低头。
侯爷不愧是侯爷,一下子就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夫人!”绿燕气喘吁吁地小跑了进来,“三奶奶、三奶奶、她……”
“她怎么了?”王氏急不可耐的往外看了一眼,有种不妙的预感,“她人呢?”
绿燕:“三奶奶出府了!她让那个叫吉祥的小丫头直接去外边叫了马车。门房的小厮不敢上手拦她,等仆妇们赶到的时候,三奶奶早就走远了。”
王氏瞠目结舌,愣了片刻,那股怒火才蹿了起来,“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内宅女子都拦不住!”
绿燕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其实她远远看到了,三奶奶那身手灵活着呢,一般人都拦不住她。
王氏铁青着脸,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好你个许氏,竟然都敢擅自出府了,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等你回来,我就,我就……”
她下意识就想说“休了你”,可这三个字对其他女人是威慑,对许氏来说可能巴不得呐!
想到这一点,气得她心口都疼了,憋的!
“夫人别和三奶奶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李嬷嬷开口劝道:“有些人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你不让她亲自去撞一撞南墙,她哪里知道厉害?”
“三奶奶定是着急去书院了,可她一个无父无夫无子的三无内宅妇人去了又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等她切身体会了现实的残酷,就会哭着回侯府求您给她做主的!到时候,您拿捏她还不容易?”
“……也是。”王氏倒真的被这话说动了,想了想,吩咐:“你立刻跟过去,确保她不能借侯府的名头虚张声势。”
这一回,就是要让许氏明明白白知道:她若离了侯府,没了侯府三奶奶的身份,那她就什么都不是!她一身荣辱,乃至她弟弟的前途都掌握在侯府手中。
青松书院,山长庞德的书房里坐了一屋子的人。除了许昱,潘扬和孟庭的父亲都已经到了。
庞山长肃着脸开口,“你们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指控他人作弊,这可不是小事,你们可知诬陷的后果?”
“我家阿扬与这事没什么关系,他本身也没参加考试,哪里晓得是不是有人作弊?他就是嘴巴快。”潘扬的父亲并不想趟这浑水。
他狠狠瞪了一眼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明显被人当枪使的儿子。
这事跟你有关系吗?你出这个头对你有什么好处?许昱不是第一名也轮不到你给陛下当伴读!
潘父这些年都在户部做事,官职虽不太高,但最会算账,亏本的买卖绝对不做。只他这儿子却没继承到他的精明,打小就一根筋,被人撺掇两句就会头脑发热往前冲。
潘扬不服气,“我这叫仗义执言、嫉恶如仇。”
嫉个屁!
要不是在外面,潘父定是要拿鞋底子敲他空空如也的脑袋。
与潘父相比,孟庭父亲的态度就强硬多了,“阿庭这孩子最是老实,他绝对不会撒谎。他说看到了就一定是看到了。他和许昱同住一屋,平时关系也不错,没理由污蔑他!”
许昱紧绷着小脸,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处,势单力薄,但他腰背始终挺得直直的。
庞山长对这孩子有那么点儿怜惜,“话不能这么说。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光是靠令郎的一面之词可不行。”
“怎么就不行?”孟父陡然拔高了嗓门,“我儿说他作弊,那他就得证明自己没有作弊,若是证明不了,那他就是作弊了!”
孟父轻蔑地瞥了一眼许昱。
一个没了父亲庇护的孤儿,自己就是不讲理让他吃下这个哑巴亏,他又能如何?
许昱清楚得感受到了这人的恶意,他死死咬着唇,不让心里的愤怒、委屈和无力表现出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谢禛咚的一下把门推开,逆着光走进来,冷冷一笑,“照你的道理,我说是你让人刺杀皇上的,你若证明不了你没有,那你就得被诛九族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