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过,傅三过世就已经整整满二十七个月。十月初,侯府为傅三简单办过三周年祭后,许昭宁便也能在十月十二这日正式出孝除服。
谢禛可不会去傅三墓前祭拜什么的,这些日子都一直称病在屋里不出,加上有肃王府的良医“证实”他身体有恙需卧床休息,侯府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白果可期盼这一日了,一直在心里数着日子,时间一到,她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一件碧色的绣海棠花的对襟襦裙,“姑娘,快试试,这可是夫人自己做的,现在穿正合适。”
她所说的夫人自然是许母孙氏。
“等以后回许家了,姑娘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白果嘟了嘟嘴。
现在虽出了孝,但姑娘名义上还是寡妇,总不好穿得太张扬,红色什么的更是不能上身。
等谢禛换好衣服,吉祥立马捧场的哇了一声,“这颜色好衬姑娘!姑娘看着更像那天上的仙女了。”
谢禛:……
他自己并不介意穿灰灰白白的衣裳,可现在出孝了总不能还让许姑娘打扮得那么素净。真要那样,别人不知道的,没准儿还以为许姑娘有多惦记那个傅三呢!
这么想着,谢禛虽有些别扭,但还是坐在了镜子前让吉祥和白果为他打扮。
吉祥为了这一日做过不少准备,私下里用白果的头发练习了很多次,很快就挽好了一个高髻。白果又精挑细选了适合的钗环。
忙活完,两人的眼里都不由浮出惊艳,“姑娘真好看!”
谢禛这才掀起眼皮,不自在地往镜子里瞥去,就这一眼,他就有些挪不开视线。
只见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一双眼眸盈盈秋水、转盼流光……
他一直知道许姑娘是好看的,可他平日里总是刻意避免照镜子,现在陡然这么撞见了,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撼人心魄。
“瞧,姑娘自己都看呆了。”白果捂着嘴笑起来。
说完,她又觉得心酸。姑娘从十五岁开始就接连守孝,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这么浪费了……
“白果姐姐?”吉祥不解地看着她。
白果在眼睛上抹了两把,红着眼睛笑起来,“我这是喜极而泣,为我们姑娘高兴,以后的日子会变好的。”
谢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镜中人,心不知怎么也跟着揪了一下。
许姑娘这些年确实很不容易,先是丧父,接着又被曹家逼着退了亲,然后还被送到侯府冲喜,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谢禛蹙着眉心,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姑娘,别担心。”
见他脸色难看,吉祥连忙安抚道:“太妃娘娘这么疼您,一定会帮您的。昨儿成喜公公还传话给小的,说娘娘今儿会送贺礼过来呢!”
话音刚落,院子外就传来了通禀——王府来人了。
出孝这种事也不能说是“庆祝”,林太妃便也没有大张旗鼓地送“贺礼”,只是以心疼小辈为由送了些吃的用的。
只吃的都是上好的山珍海味,用的也是眼下最时兴的衣裳料子,那意思也不言而喻了——就是为了许昭宁出孝特意准备的。
侯府老夫人知道后,脸色阴沉沉的,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送这些做什么?弄得我们好像苛待那许氏似的!”
“可不是吗?那肃王太妃也管得太宽了。”王氏立马附和起来。
“慎言!”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真是个棒槌!抱怨的话指名道姓做什么?生怕别人抓不到你的小辫子?
王氏悻悻,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老夫人也不想搭理这个怎么都扶不上墙的蠢货,转而看向孙媳妇,“许氏那边你亲自走一趟,她现在出了孝,不管是屋子里的摆设还是身上穿的都要换一换,你去库房挑些好东西送过去。”
“是。”袁念容微微笑了。
老夫人呷了口茶,道:“之前我与你提过许氏出孝后要办场宴的。如今园子里的菊花和山茶开得正好,就邀人来赏花吧,可以发帖子了。”
袁念容顿了一下,点头应了。
老夫人又扫了一眼王氏,语气淡淡的,“在宴上知道该怎么表现吧?”
王氏连连点头,“母亲放心,侯爷提点过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定让大家都知晓我们侯府对许氏有多好。”
清荷院里,白果和吉祥正乐呵呵地整理着林太妃送来的东西,两大箱子的绫罗绸缎铺了满榻。
吉祥拿起一匹雪青色的妆花缎在谢禛身上比了比,嘿嘿笑了,“太妃娘娘真会选,这料子太适合姑娘了。”
谢禛从不在意女子穿什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许姑娘穿这样的花色肯定好看。
白果突然咦了一声,从那堆华丽的锦缎中拿起一件略显粗糙的皮毛背心,“这也是太妃娘娘送的?”
她把皮背心翻过来翻过去看了看,语气更是疑惑,“这是姑娘的针脚啊,姑娘什么时候做的?”
谢禛眉心一动,蓦地意识到了什么,走过去把背心拿到手上,含糊道:“就夜里闲着无事时做的。”
一定是许姑娘担心他再受凉,特意做给他的。谢禛摸了摸那细密的针脚,只觉得手心热烘烘的。
“是吗?”白果略显茫然地挠了挠脑袋,她们有这么好的皮子吗?
不过容不得她细想,袁念容就过来了。
“弟妹,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比起上一次的喜笑颜开,袁念容这次就严肃多了。
谢禛略微想了想,便挥手让白果和吉祥出去了,“说吧,什么事?”
袁念容也不绕圈子,直接道:“自从父亲和你二叔还有曹大人一起吃了饭,你二叔随后又公开为侯府说了好话,称侯府对你再好不过,城里为你打抱不平的人就少了。”
谢禛唔了一声。
这些他都知道,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还有后手,所以并不担心。
见他依旧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袁念容急了,“弟妹,你二叔这样表了态,你要回娘家就更不容易了。要不我去拜托我爹让他暗地里查一查你二叔,看能不能抓到他什么把柄。”
谢禛诧异地觑她一眼,“你很着急?”
袁念容愁眉不展,“侯府马上要办赏花宴,祖母和父亲打算让王氏在这宴上当众宣布要为你过继我的嫡子为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