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日,宜嫁娶,曹家便是选在这一日迎娶纪三娘进门。
曹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但纪三娘毕竟是纪太后的亲妹妹、陛下的亲姨母,她成亲,京里的高门大户自是争先捧场,便是肃王也得给个面子亲自走一趟。
他若是不出席,外界定会暗自揣测他这个摄政王和小皇帝的外家有矛盾、闹不和。这样的猜忌对他、对谢昀、对朝堂的稳定都不好。
所以,许昭宁得去参加曹修文的婚宴。
除了有些膈应,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别扭或者不自在。她和曹修文是定过亲,但那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当年退亲她也只是气愤曹家人背信弃义,并不在意曹修文本人。
只是谢禛好似担心为难了她,不仅在信上详详细细解释了他要出席的原因,还让她不必顾忌——若是有人在宴上惹她不快直接发作就是。
字里行间都透着些歉意。
许昭宁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最后要烧掉的时候,心里竟有些不舍。
这几个月,她日日都要和谢禛通信,有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她也会记录从早到晚的日常,就好像写日志一样。
比起她的详尽,谢禛一开始写的就很简短,但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影响了,也渐渐越写越长,对她的任何问题都耐心解答。
这些信要是存起来,肯定能塞满几个木匣子了。只是信的内容提及了不少隐秘之事,留下会成为隐患,所以只能阅后即焚。
许昭宁不自觉叹了一声。
正伺候她更衣的成喜手上一顿,轻声询问:“王爷可是不满意小的挑选的这件外袍?”
王爷今日要去曹府贺喜,他就选了一件绀紫色的宽袖蟒袍,华贵又飘逸。
许昭宁回过神,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她这样穿,不是,王爷这样穿自然是好看的,只是绀紫带着一点暗红,加上金线的刺绣,就显得过于喜庆了。
她抿了下唇,淡淡道:“这件留着过年再穿吧,今日还是穿玄色的窄袖蟒袍。”
王爷平时怎么穿今儿就还是怎么穿,不然岂不是给曹家脸了?
换好衣服,许昭宁就去了林太妃的院子。
寿安郡主谢宛之刚好也在,也不知之前母女俩在谈论什么,她进屋后,小姑娘瞅了她好几眼,还捂着小嘴偷笑了。
见儿子已经穿戴好了,林太妃知道要出门了,拉着女儿的手叮嘱起来,“一会儿不管去哪儿都得让身边的丫鬟婆子跟着,不能落单,知道吗?”
她一个寡妇甚少出门,王府也没有其他女性长辈,女儿便也少有外出赴宴的机会。只是这孩子已经十三了,总要出门交际的,她不能陪着,自然挂心。
谢宛之的小脸红扑扑的,“阿娘放心,我有分寸,绝不会胡来。”
许昭宁:“母妃勿忧,我全程都让暗卫跟着寿安,不会有事的。”
林太妃微微颔首,想到新郎又忍不住鄙夷的哼了一声,“这曹大郎还真是厚颜无耻!”
若不是看在陛下的份上,她还真不想一双儿女去参加这种人的婚宴。
许昭宁笑了笑,“母妃别生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不值得。”
林太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倏地一松,嘟囔道:“幸好他眼瞎又势利。”
不然自家儿子和许姑娘就要错过了。
“你一会儿忍着些。”林太妃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许昭宁疑惑地眨了眨眼,就听到她接下来说道:“就是看那曹大郎再不顺眼,都别当众打他。”
许昭宁:……
太妃娘娘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许昭宁和谢宛之到达曹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谢宛之有自己的郡主车驾,但来时却提出要和兄长坐一辆车。
见小姑娘眼巴巴的,许昭宁没忍心拒绝。
肃王的车驾很大,摆设简洁也没过多装饰,却处处彰显着华贵。许昭宁靠坐在榻上,随手翻着一本游记。谢宛之则坐在窗边,好奇的透过窗户缝隙往外打量。
许昭宁的心里稍微有点诧异,她还以为小姑娘是有话要和她说呢。可直到马车驶入曹府所在的街巷,谢宛之都没说什么特别的。
不过在下车前,小姑娘神神秘秘的把一个荷包塞到了她手里,低声解释:“里面装的是我去月老庙专门为阿兄求的姻缘香囊,今日一定来了很多女眷,阿兄戴着这个,肯定会引来缘分的。”
许昭宁哭笑不得地接过来。
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心想要个嫂嫂。太努力了!
肃王大驾光临,曹府自是大开中门迎接,曹家上下以及众宾客也早早候在了门口。
饶是做了几个月的肃王,面对如此大的阵仗,许昭宁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她面上端得好,神色淡然又带着几分冷厉,大多数人都不敢抬眼直视她。
曹家作为主人家站在最前面,躬身与她行礼问安。
许昭宁在曹益脸上那谄媚的笑容上扫了一眼,只觉得连嘲讽都有些多余。
父亲没去世前,她管这人叫曹世叔,他对自己也是和蔼可亲,每次见面脸上都带着最柔和不过的笑容。
两家敲定亲事的时候,曹益还说以后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不过父亲出事后,她才真正认识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恭喜曹大人喜得佳媳。”许昭宁说了句客套话。
她的语气很平静,也没有讽刺人的意图。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者说曹家人其实是介意纪三娘再嫁的身份,便以己度人觉得肃王在暗暗嘲讽他们曹家为了攀高枝无所不用其极。
许昭宁可不在意他怎么想,转头看向谢宛之,又叮嘱了一遍她身边伺候的人,就上了王府自备的肩舆往办宴的花厅去了。
谢宛之这个郡主则被女眷们簇拥着往后院而去。
作为今日最尊贵的客人,许昭宁自然是被领到了主桌,她落座后,宴席很快就开始了。
肃王身份尊贵,敢来寒暄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不会有人来闹他喝酒什么的,许昭宁便也得了清净。
不一会儿,新郎官就过来了,理所当然先到主桌这边敬酒。
许昭宁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直到曹修文端着酒杯站到了她面前,她才掀起眼皮看过去,愣了一下,脱口道:“你的鼻子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