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傍晚,孙氏又赶忙吩咐厨房加了菜,为侄儿接风洗尘。
许家人少,不好男女分席,几人便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孙氏向孙彻仔仔细细问过了娘家的情况,才终于有空问起侄儿的变化,“你怎么晒得这么黑了?”
说完,她还向谢禛瞥去一眼。
女儿会不会嫌弃这样的?
孙彻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年中的时候去了滇地收买药材,在那边待了几个月,人就黑了。”
孙家祖上就是开医馆的,孙氏的父亲孙道明又有神医之名,医馆的生意便越做越大,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气。
只是孙家的子孙里学医天分有限,孙氏的哥哥只是个医术普通的大夫,几个儿子也没心思学医,倒是喜欢做买卖,这些年药材的生意做得十分红火,就连孙氏这个外嫁女每年都能分到上万两的花红。
孙氏心疼侄儿在外奔波,“你以后也注意着些,太阳晒多了也伤身。再说,脸晒黑晒糙了,小心姑娘家看不上你!”
孙彻浑不在意,“我现在其实已经捂白了点,姑母是没看到我刚回来的样子,黑得就跟块儿碳似的。我娘可嫌弃了,和我一起外出做客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是她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谢禛:……
许姑娘这三表哥别是个傻子吧?
他略微掀起眼皮,快速在这人身上扫了一圈。论长相还凑合,能勉强说一声模样端正。身量也还行,不算太矮,但远远没他高……
谢禛在心里挑剔了一番,自觉许姑娘应该是看不上这样的。
“昭昭,怎么都不说话?”孙氏对他眨了眨眼睛,“你们表兄妹小时候不是最要好了吗?成日都在一起玩儿呢。”
谢禛微微笑了笑,一副矜持的模样,可心里却有些纳闷。
许姑娘和这块黑炭一个住京城一个住金陵,照理说不会有过多接触才对啊,怎么现在又说得好像青梅竹马一样?
想到从前,孙彻也露出了怀念的表情,“那个时候,祖父时常带我们去栖霞山采药。表妹可厉害了,不管什么药材,祖父只是随口一说,她都能记住。不像我,认真教都记不住。每次祖父考我,还全靠表妹给我打暗号提醒。”
谢禛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陡然记起许致有几年好似就是在江南一带做官。
许姑娘幼时应在江南生活过,那和这孙彻也确实能算是两小无猜了。
谢禛放下筷子,不想吃了。
“表妹,表妹,你还记得吧?”孙彻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表妹那时一定觉得我很笨吧?哈哈哈哈哈哈……”
谢禛目不斜视,淡淡道:“不记得了。”
孙彻怔了一下又开心地笑了,“表妹可是怕我没面子才这么说的?哈哈哈哈哈,别担心,我脸皮厚着呢!”
谢禛的嘴角抽了抽。
这脸皮确实厚,与臭老头有的一比。
看着他们表兄妹“有说有笑”的,孙氏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两人感情这么好,成亲后定是能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许昭宁知道三表哥来了京城,连忙把自己与三表哥之间经历的事情,相处的细节都写在了信上,免得王爷面对这么个陌生人,应付不来。
三表哥只比她大半岁,两人年龄相仿,小时候很是合得来。她那时其实挺调皮的,但她长得乖巧,每次闯了祸,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不会怪她,只会责备三表哥。
三表哥也很维护她,每次都抢着背黑锅。不过三表哥也不完全无辜就是了,因为“坏事”都是他们俩一起干的。
想到年幼时的趣事,许昭宁的心情极是松快,不知不觉就写了满满五页纸。
谢禛拿到手上,看着满页的“三表哥”,只觉得刺眼极了。
许姑娘若是知道许母有亲上加亲的念头,会怎么想?会愿意吗?
谢禛琢磨着这个问题,对孙彻就没什么好脸色,也有意避免与他见面。
孙彻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那不懂分寸的人,平日里除了一家人一起用膳,他基本不会往他跟前凑,只会拉着许昱这个表弟在京城四处游玩。
不过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他,不对,给许姑娘带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
腊月二十九这日,他和许昱去逛了前门大街,带回来了一盏精美的花灯。
“表妹,快看,快看,这大金鱼的尾巴还能动!”孙彻献宝似的展示起来,“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金鱼灯了,拿去玩儿吧。等上元那日,表哥再带你出去逛灯会,你想要什么灯,我都买给你。”
谢禛顿了顿,虽不情愿但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了谢。
因为他知道许姑娘定不会拂了这人的好意。
孙彻敛了嬉皮笑脸的神情,“表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把侯府的一切都忘了吧。”
表妹变了这么多,定是在定远侯府受了苦……
谢禛提着金鱼灯往自己的院子走,微蹙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孙彻还挺细心的,送礼物也是投其所好。
哪像他?
想到自己在许姑娘生辰时的那番作为,谢禛就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
随便挑?
许姑娘是他的属下吗?
“昭昭,这灯是彻儿送的吧?”孙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着他手上的花灯,不禁眉开眼笑。
谢禛点了点头,没说话。
孙氏给蝉衣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连忙把屋里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
“姐姐,太太要和我们姑娘说什么呀?”吉祥好奇地打听道。
蝉衣摸了摸他头上的小揪揪,笑而不语。
屋内,孙氏笑眯眯的,状似随意地问道:“昭昭觉得彻儿怎么样?”
谢禛想说不怎么样,可他知道许姑娘肯定不会这么说,天人交战了一番后,勉为其难道:“还行,不熟。”
孙氏愣了一下,失笑,“这么多年不见,你们生分了也正常,等过段时间接触多了就又熟悉了。”
谢禛:他做许姑娘一天,就不会“熟悉”!
见女儿情绪有点低落,孙氏陡然想到了什么,心霎时揪作了一团,“昭昭,你虽然嫁过人,但大家都知道冲喜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要难过,你三表哥不会介意的。”
谢禛:都什么和什么呀?
孙氏呜咽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昭昭,你可愿意嫁给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