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没人认识寿安郡主,见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还站出来说了一番“打断骨头连着筋、得饶人处且饶人、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道理。
“许娘子当初被迫到侯府冲喜守寡吃了不少苦,如今堂妹也有差不多的遭遇,更应该帮她一把才是。”
“就算分了家也还是血亲。我听说许娘子的弟弟是陛下的伴读呢,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是啊是啊,这小娘子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救。都说许娘子心善,肯定不忍心拒绝吧?”
有人直接把许昭宁架了起来,仿佛她不帮这个忙就是心胸狭隘、记仇心狠似的。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谢宛之气炸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见小姑娘气得脸蛋圆鼓鼓的,许昭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生气,不值当。”
吉祥眼睛一转,赶忙上前对着谢宛之行了一礼,“多谢寿安郡主为我家姑娘说话。郡主心明眼亮,不像那些是非不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自己不出一分力,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到处指手画脚,真是不要脸。”
吉祥口齿清晰、声音清亮,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脸上发烫,想要反驳却又不敢,毕竟那个斥责他们的小姑娘竟然是郡主。
还是寿安郡主!
那可是肃王的亲妹妹啊,他们哪里惹得起?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这么个贵人,实在是划不来。
刚刚还振振有词帮许语柔说话的人全都低着脑袋,讪讪的躲到了人群后面。
许语柔也没想到许昭宁身边那个圆脸小娘子居然是寿安郡主!
摄政王的妹妹竟会到他们许家做客!
若不是大房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他们也不会被赶出去。若是不分家,她就还是许府二姑娘,也能与寿安郡主来往。比起许昭宁这种嫁过人的妇人,郡主肯定会更喜欢她这样的姑娘家。
与寿安郡主交好,全京城的闺秀都会羡慕她,说不定她还有机会接触肃王殿下,做王妃……
想到这些,许语柔的心里恨得能滴出血来。
她掩下眼中的愤恨与不甘,仰起被雨水冲刷过的小脸,流着泪看向许昭宁,“大姐姐,我知道我爹做的那些错事不可原谅。我也不求你帮我拒绝亲事,只求你能收留我些时日,让我能有个住的地方。我也不白吃白喝,我可以干活……”
许昭宁都要被她的这番说辞气笑了。
什么不求帮忙拒亲?他们若真收留了许语柔,不就是庇护她了吗?许效卖不了女儿,难道不会上门来闹事?到时候别人又会说“帮人帮到底”,难道他们还能把许语柔赶出去推她去火坑?
说不定还要被二房的人讹上呢!
让许语柔这个麻烦进门就会有无穷的后患……
“二妹妹何须如此?”许昭宁一脸痛心疾首,似是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冒着细雨走到她的面前,柔声道:“不管什么事,躲避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办法彻底解决才行。”
“不过你父母俱在,我这个隔房堂姐也不好插手你的婚事,但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许氏族长了。你父亲虽然被除了族,但你终归是许家女,你的婚事他还是能管一管的。”
许语柔怔了一下,才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大姐姐。”
许昭宁现在也不提要请她进门了。既然她把事情闹到了人前,那今日之事就当众解决好了。免得众人看戏看一半,自己回去瞎捉摸误传谣言,影响许家的名声。
雨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密了,随着凉风吹到人身上。虽然有些冷,但却半点都没有影响到大家看热闹的心情。
好在许家的族长许同甫住得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他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瞬间怒不可遏,“许效那个混账!”
许效虽然被除了族,但他还姓许,他的孩子也姓许。
有些事不是划清界限就没有丝毫关系了。许语柔要给商人为妾,事情若是静悄悄就给办了,那也就罢了。
可眼下闹得路人皆知,他就不好不管,不然许家还是会跟着丢脸。族中那么多姑娘的亲事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
“这事我绝不允许!”许同甫拍着胸口,说得斩钉截铁。
许昭宁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朝着许同甫感激地行了一礼,“劳烦族长费心了。二房和我们虽分了家,但二妹妹年纪尚幼,她父亲做的那些事我不怪她。等日后族中为她挑选一门合适的亲事,我们大房还会为她添置五千两银子做嫁妆。”
许同甫一听,心里舒坦了,不用族里出钱,那这事他管起来也更乐意。他示意自己身旁的婆子去扶着许语柔,打算速战速决,立刻就带她回去找二房的人把事情说清楚。
许语柔有些傻眼,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我……我还是害怕,大姐姐就收留我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许同甫直接呵斥起来,“宁姐儿不计前嫌为你谋划,以后还要给你置办嫁妆已是仁至义尽,你怎么不知感恩还要赖上她?你有父有母,哪有住在别人家的道理?”
这话一出,人群里也纷纷表示赞同——
“两家都分家了,二房之前还做了那么些缺德事,许娘子还愿意出五千两银子给隔房堂妹置办嫁妆,真是没得说。”
“许家真是仁厚啊,换我我可做不到。”
“二姑娘也别为难人了,你们两家闹得那么僵,你留在这里,你那一大家子肯定会打上门来,你这不是给许娘子找麻烦吗?”
……
许语柔恨不得能啐这些墙头草一口。
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同甫自然知道大房的人不愿沾手二房那群滚刀肉,他也想借此卖个人情修补一下关系。谁叫许效之前送宁姐儿去侯府冲喜,他这个族长没有站出来阻止,大房因此对他心有不满。
昱哥儿是陛下的伴读,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可是他们许氏一族的倚仗……
许语柔不情不愿的被许同甫带走了。雨势也愈发大了,看热闹的人群没多久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巷子尾,一个撑着大伞,遮住整张脸的女子也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走过两条街,她上了一辆青帷马车,皱着眉头道:“事情没成。我们一会儿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