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武堂里,谢宛之等得坐立不安,时不时皱一下眉头,似在纠结什么。
成喜不敢多问,给她上了茶就默默退到了一边。
也不知郡主这次要做什么,可别再连累他被打板子了……
“成公公。”谢宛之叫住了他,幽幽问道:“若是一件事你觉得是为了阿兄好,但要撒个小谎,你会不会做?”
“小的不敢啊!”成喜都快哭了,“郡主就别为难小的了。”
“我只是问一问罢了,你怕什么?”谢宛之叹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廊下很快响起了脚步声,眼看着阿兄越走越近,谢宛之不再犹豫,急声喊道:“阿兄,大事不好了!”
谢禛心里一紧,“发生什么了?”
谢宛之垂下脑袋,声音带了哭腔,“是阿宁姐姐,她不能和我去城外踏青,因为过几日她就要随她表哥去金陵了。她要离开京城了!”
谢禛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谢宛之摇摇头,“我不知道,姐姐没有说。”
她也不算撒谎,阿宁姐姐确实没有定好具体的回程时间。
谢禛的心越来越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喘不过气。
“我今日去许府,看到廊下堆了不少箱笼,那都是许夫人为姐姐收拾的行李。那么多东西,姐姐肯定要去很长时间。”
谢宛之的目光闪了闪,煞有介事地说:“我还见到那个表哥了,他看着春风得意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喜事。”
若是平时,谢禛一定能察觉到妹妹脸上的心虚。可现在,他却顾不上这些细节,脑子里只想着许姑娘要离开的事。
谢宛之:“阿宁姐姐是三月十二启程,中间还有几日,不如我尽快邀姐姐来家里赏花,阿兄到时候就可以见她了。”
“不用。”谢禛果断回绝,“这事你不用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是他错了。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就应该立即去说,而不是等什么合适的时机。他已经慢了一步,不能再等了!
这下轮到谢宛之愣住了,生怕阿兄误会阿宁姐姐和那表哥的关系,连忙找补道:“阿宁姐姐只是去舅舅家探亲而已,想来也不会待多长时间。”
她只想让阿兄着急,迫使他赶紧做点什么,可没想让他放弃啊!
谢禛唔了一声,“夜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阿兄,你打算怎么做?”谢宛之心下惴惴,害怕自己弄巧成拙。
谢禛转过头,望着窗外沉黑的夜色,幽邃的眼眸似有微光,“当然是去做我早就应该做的事。”
……
二更过后,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低沉的春雷,在茫茫黑夜中辗转回荡。
许昭宁放下手里的书,转身吩咐白果,“给蒙护卫送点宵夜过去。让他不用在外面守着了。”
许府也有护院,晚上会定期巡逻,蒙大蒙二实在没必要盯在她院子外面守夜。她也不是什么王爷太后,不会有刺客来暗杀她。
白果应了一声,先去小厨房拿了几样热腾腾的吃食,装在竹篮里,然后打着伞出了院门。
蒙大就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背靠在墙一动不动,身上穿的蓑衣浸了水,凉风吹来,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姑娘让你回去休息。”白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哪有护院往内院来的?”
蒙大懒得跟她解释护院和暗卫的区别,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明卫了,但也不是普通护院能比的。
只是……
蒙大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元过后,也不知怎么了,主子再也不大半夜翻窗爬墙去王府找王爷了,也不每日和王爷通信了,他和蒙二霎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如今又半路杀出个癸七,他们两兄弟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不保啊!
“主子最近的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伤心难过?”蒙大委婉地打听。
难道是和王爷吵架了?
白果:“干嘛伤心难过?我们家姑娘好着呐!现在的日子不知多开心惬意。”
蒙大一噎,猛地记起主子和王爷的事这丫头是不知情的。
他真是白问了。
蒙大悻悻接过白果手里的竹篮,打开一看,更难过了,“今夜没有酒酿圆子啊?”
白果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甜的?有肉有饼不是更饱肚子吗?”
蒙大哼了一声,正打算和她斗两句嘴,却突然听到一阵异响。他立马警觉起来,往院子里看去,只见东墙角那棵槐树的枝叶晃得稍微有些厉害。
刚刚的风有这么大吗?
“你看什么?”白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茫然不解。
蒙大想了想,道:“你去问问主子需不需要什么?”
白果哦了一声,走到窗边低声询问,“姑娘,你要不要也吃点宵夜?”
许昭宁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某人,稳了稳心神,才平静开口:“不用了。今夜也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屋休息吧。”
“等一等。”
看着他浑身湿透了的样子,许昭宁又补充了一句,“你让蒙大过来一下。”
半刻钟后,蒙大把一个布包袱交给了许昭宁,然后就垂着脑袋退了出去,又站回到了院门口。
来来回回一折腾,他的宵夜都冷掉了,可他的心又热了起来——
虽然主子不再去王府了,但王爷来了啊!他们偷摸着见面,那自己和蒙二又有活干了!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幢幢。
许昭宁打开布包袱,把里面那套男子衣衫拿了出来,连同干布巾一起递给谢禛,“王爷先换衣服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谢禛冒雨前来,身上所穿的夜行衣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结实的胸膛和修长的腰线。
许昭宁的脸不由热了起来,垂着眼睛不敢乱看,心里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多谢。”
看着她红透的耳朵尖,谢禛勾了勾唇,伸手接过衣物,熟门熟路去了净房。
许昭宁缓缓舒出一口气,她刚刚好像都不会呼吸了。
谢禛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蒙大蒙二比他要矮一些,他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袖子和裤腿都短了半截。
许昭宁努力憋笑,又递给他一张干布巾,“王爷擦擦头发吧。”
谢禛嗯了一声,几步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
“许姑娘——”他一开口就皱了下眉。
这称呼太生疏了。
“……昭昭。”谢禛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我能叫你昭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