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同甫重重一哼,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把堂屋的门给关上,孟氏和马氏见状立马挤进了屋。
“我是这个家的长辈,不论大小事都得经过我的同意!”孟氏挑衅地瞪了一眼许同甫,高扬着脑袋坐到了椅子上。
马氏这个儿媳妇没这么理直气壮,垂着头站到她的身后,“我伺候娘。”
许同甫懒得理会她们,三言两语把许语柔去许府门口跪求的事情说了,冷笑道:“你们家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她这么一闹,你们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听说孙女跑到大街上告状,孟氏气得跳脚,拉过躲在墙角的许语柔,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真是忘恩负义,家里好吃好喝的养你这么多年,你还不满了?”
马氏本来挺心疼这个女儿的,此时也不免有些埋怨,“你也太不懂事了,如今家里是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吗?若不是真没有办法,也不会让你嫁给商贾。”
许效却没有太生气,若不是许语柔这么一闹,许同甫这个族长也不会上门。
“三叔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就是。”
族里想要约束他,定要拿出点儿诚意。说不定他就能翻身了!
许同甫肃着脸,命令道:“和商贾的亲事作罢,你女儿日后若是按照族里的安排嫁人,我们会给她准备五千两嫁妆。”
“五千两?”许效摸了摸下巴,戏谑地笑了,“那杜洪可是出两万两聘金呢!”
许同甫可不是来讨价还价的,“你按我说的做,保证以后都不惹事,我就做主对你一双未成人的儿女网开一面,允许他们保留族籍。如此,晨哥儿想要科举不仅不会受到影响,还能得到族里的支持。”
许效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迅速在心里盘算起来。
“日后晨哥儿若真出息了,光宗耀祖,你这个做爹的想要重归族谱也不是不可能。”许同甫又给他画了个大饼。
许效果然心动了,他也不想“生无族可依,死无魂可归”,能重入族谱自然是最好的。
“现在就让我重归许氏一族,我就听你的。”他道。
“现在不行。”许同甫断然拒绝,“让你这个给家族蒙羞的人重归宗祠可不是儿戏,你们家总要做出点成绩才行。”
这就是要吊着他们了。
许效明知这事充满了不确定性,可他却无法抵挡这个诱惑。
孟氏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不同意!你现在说的这些又没个保证,哪有实打实的银子来得好?”
许同甫瞥了她一眼,“等你死了,我也可以让你葬入许氏祖坟。”
孟氏一噎,这条件她也拒绝不了啊!
“那你收回我的休书,让我重新做许家妇。”
许同甫似笑非笑,慢悠悠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们以后的表现了……”
“行,我就给三叔一个面子拒了这门亲。”许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叹气道:“只是家里如今着实困难,那五千两银子……”
许同甫:“等族中为你女儿定好亲事,这嫁妆自然会有。”
许效有些不高兴,合着他们眼下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要不,他们也去大房门口闹上一闹,弄点银子花花?
“我劝你别打歪主意。”许同甫一眼就看穿了他,厉声警告道:“昱哥儿是有大前程的,你们家若再敢上门闹事坏了他的名声,那就别想什么重归族谱了,一家子都做孤魂野鬼去!”
……
暮色四合,未到酉时,天空已是晦暗一片。
许同甫离开后,许语柔因为擅自去许府求救的事,不仅被许效和孟氏痛骂了一顿,还被罚闭门思过,连晚饭都不给吃。
许语柔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粗布衣裳,拿着雨伞,趁着夜色从无人看守的侧门溜了出去。
雨水落在路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很快就把她的绣鞋打湿了,许语柔却丝毫不在意,一路小跑着去了街口的茶肆,又轻车熟路进了二楼最里侧的雅间。
“你怎么现在才来?”房间里的女子一见到她就站了起来,显见是等急了。
许语柔把今日的事说了,“我以后恐怕没有机会接近许昭宁了,那件事就算了吧。”
“你就不想嫁入高门了?”女子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当然想!
她做梦都想嫁个俊朗的世子爷,以后做勋贵家的当家夫人。许氏族里那些亲事她才看不上呢,什么世代书香,不过就是穷酸的读书人罢了。
看出她眼里的不甘,女子连忙抓住她的手,鼓动道:“你先别泄气,你进不了许府,但她总要出门的,机会找一找就有了。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侯夫人绝不会亏待你,一定会帮你寻门好亲事。”
许语柔有些迟疑。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若不是许氏不愿守寡把事情闹大,你们一家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若不是她,你还好好做着官家女,又怎么会沦落到给商贾做妾?”
女子又挑唆了几句,许语柔对许昭宁的恨意又拉满了。
“这个……你先拿着。”女子把一个精致的荷包硬塞到她手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里面的药粉是我家夫人花重金买来的,洒上一点就能致命。”
许语柔只觉得手中的东西烫手极了,不禁抖了抖。
女子又连忙拿了几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她,好好安抚了她一番就匆忙离开了。
回到侯府,二门都已经落钥。女子好说歹说,又递过去一角银子,守门的婆子才骂骂咧咧的开了门。
女子不忿极了。
以前侯夫人当家的时候,府里的丫鬟婆子哪里敢给她脸色看,巴结她都还来不及!
可惜今非昔比,夫人不仅没有了管家权,就连侯爷都不怎么来荣华堂了。
女子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推开正房的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绿燕,是你吗?如何?事情办的怎么样?”屋子里没有点灯,王氏急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绿燕小心翼翼把事情说了一遍,生怕她发火,又赶忙补充道:“夫人别气,许二娘没有放弃,总能找到机会下手的。”
王氏恨得咬牙切齿,“许氏那贱人,不想守寡,就去地底下陪我儿!”
……
雨势愈来愈大了,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发亮,在夜色下显得越发威严无惧。
戌正时分,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雨夜的寂静。
谢禛下了马车,大步走进府中,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脚步蓦地一顿,转了个方向,去了寿安的澄溪院。
然而妹妹却不在自己的院子里。
“王爷,郡主一早就去靖武堂等着了,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苏妈妈连忙告知。
谢禛转身走向雨中,眼里不由映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