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黄有福已经失踪半个月了。
这期间,黄烈还是坚持每日去军营点卯办差,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大将军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短短十几日,他的两鬓就全白了,原本魁梧的身形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好几圈;张翠娘更是只有一口气吊着;老夫人也卧床不起,日日以泪洗面。
整个家里,只有纪五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好地扮演着一个处变不惊、挺身而出、任劳任怨的主母,把府里上下的一应事务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虽然在人前她已经尽力表现出担忧难过的样子了,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总是不经意间就在眉梢眼角透露出来,怎么掩饰都没用……
“将军,您最近憔悴清减了好多,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落落的,妾身亲手为您赶制了一件,您试试合不合身。”纪五娘娇柔一笑,走上前就要为他宽衣。
黄烈按住她的手,一双厉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底似有黑云压城。
“将军?”纪五娘心虚地垂下了头,作出害羞的样子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黄烈看了她一会儿,冷不防松了手,纪五娘没有防备,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处都还井井有条,真是多亏有你。”黄烈的声音毫无起伏,与他话语里的感谢完全不搭。
纪五娘心里有鬼,听得一阵头皮发麻,扯了扯嘴角道:“不辛苦,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黄烈笑了一下,只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一步步逼近她,骤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看你是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纪五娘瞬间就慌了,艰难开口道:“将、将军,您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你身边一直伺候的那个丫鬟已经被你弄死了吧?”黄烈冷冷一笑,断言道:“你说是放她出去嫁人了,实际已经把她灭口了。”
纪五娘的眼神闪烁得厉害,却还是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我——”
黄烈陡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掐断了她的狡辩,“你倒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只可惜,你杀得了一个,却还留了一个。”
纪五娘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震惊。
不可能!是三姐姐出手帮她解决的后顾之忧,怎么可能会失败?
看着她这副样子,黄烈嘲讽地笑了,“福哥儿失踪后,我就让人盯着你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眼里的幸灾乐祸吗?”
有些事只要有心去查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他的人一开始只盯着纪琼,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发现,可过了几日他们却偶然得知了一条重要线索——纪琼最看重的婢女鸳儿的哥哥邱长贵本来欠了赌坊的钱正东躲西藏,可福哥儿失踪后,他就立马拿出银子还清了赌债。
他的人打听过,那笔赌债足有两百两,鸳儿家哪里拿得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钱的来路一定不正。
黄烈吩咐手下暗中监视邱长贵,就在昨日,他们看到有一伙身手了得的黑衣人把他绑到郊外,捆住手脚沉到了河里。
等黑衣人离开后,他的人把邱长贵从水里捞了出来,可惜这人虽还留有一口气,到现在都还没醒。但他等不及了,只能先诈一诈这女人。
“你那婢女的哥哥已经什么都说了,你还不承认?”黄烈目眦欲裂,恨不得把这毒妇碎尸万段!
可他的福哥儿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还不能弄死她,总得先问清楚儿子的去向。
黄烈松开扼住她咽喉的手,用力一推,纪五娘摔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老实交代,也能少受点罪。”黄烈抽出袖中的匕首,阴恻恻地说道:“军中折磨人的手段你这种娇滴滴的妇人可承受不住!”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天灵盖,纪五娘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刃,“黄烈你疯了吗?我可是太后娘娘的妹妹,陛下的姨母,你要是敢乱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太后这两个字,黄烈眼里涌出了浓烈的怨恨,几步走过去一手压住她,一手就把匕首刺入了她肋骨下方,这位置不致命但却痛彻骨髓。
纪五娘疼得几乎要晕厥了却还是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你疯了,疯了……”
她赌黄烈不敢真的杀她,只要她咬死不认,他就拿她没有办法。
“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黄烈重重一哼,正打算继续“拷问”她,门外的心腹突然有急事要禀报。
黄烈走出去,从心腹手中接过一张没有署名的信笺,眉头皱了起来,“是何人送来的?”
心腹摇头,“属下正在廊下守着,这信笺就被人用飞镖掷了过来,那人的功夫很好,属下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将军,对方行事如此鬼祟,此行恐怕有诈。”心腹不无担心得说道。
黄烈咬了咬牙,“这上面说有我儿的消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一趟。”
入夜之后,黄烈按照信笺上的要求乔装打扮了一番,掩人耳目去了城东一个民宅。到了地方,他正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往里走。
进了门,黄烈才发现这个从外面看平平无奇的小院子内里竟别有洞天。院中路径曲折蜿蜒、层叠迂回,若不是有人领着,他定会迷路。
“你家主子究竟是谁?”黄烈简直满腹疑问。
带路的侍从没有理他,兀自往前面走着,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厢房前止步,“我家主子就在屋内,大人请吧。”
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黄烈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烛火摇曳,将一道挺拔的身影投在了缂丝屏风前。黄烈移动视线,看到窗边一人负手而立,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暗处仍泛着冷光。
“你来了,坐。”他的声音很平淡,转过身很是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黄烈的瞳孔倏地一缩,表情有一瞬的凝固,讶然极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