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禛出京为父守陵之时,许昭宁一行人已经离开济宁继续前行了。
因为船上真的出了命案,大船在济宁多停了两日。不过因为齐皓和武威伯府都发了封口令,许语柔“畏罪自杀”的事并没有传出什么风声,乘客们都稀里糊涂的,打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死了。
后来甚至还传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人,大管事那么说只是为了吓唬他们,不让他们下船也是为了要抓什么拐卖孩童的朝廷钦犯!
反正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家也只当听个乐呵。
为免节外生枝,黄有福被找到的事并没有传开。下船后,他就和郑飚一起住到了济宁知府的后衙。唐知府不知道这个小孩儿是谁,但看到他是和武威伯世子一起的,自然也不敢怠慢。
齐皓的身上打着肃王的印记,他不仅不能自己出面,也不能让王府的人去保护黄有福,不然以后被人知晓了,别人只会觉得肃王别有用心,想要笼络黄烈。
所以,他打算把黄有福的安危托付给郑飚,也就是托付给武威伯府。当然,他也会留下人手暗中护着黄有福。
崔止看着眼前的清秀小男儿,一脸错愕,“他、他就是黄将军那个被拐了的儿子?”
他还记得出京那日各路人马来船上搜查了好久。
“他居然和我们坐了一条船?!”崔止感叹完,疑惑地看向齐皓,“小将军怎么把孩子交给我们?”
他们家伯爷和龙虎将军也没什么交情啊……
齐皓面不改色道:“那自然是因为武威伯府正气凛然、仁义厚道,把孩子交给你们最为放心。”
“那是!”郑飚躺在床上得意洋洋地翘着脚,拍着胸口道:“小黑脸你放心,这孩子跟着我,绝对平平安安,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世子……”崔止有些欲言又止,总觉得这齐小将军甩给了他们一个烫手山芋。
郑飚立马抬手制止了他,“这孩子的爹和我爹同朝为官,又都是武将,也算是同袍。按着辈分,他怎么也得叫我一声哥哥,我当然要护着他!”
崔止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孩子小你二十来岁,还哥哥呢……
见他答应了,齐皓就让人把谢宛之和许昭宁给黄有福准备的吃的用的都放下了。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堆满了桌子。
“黄小公子就拜托两位了。”齐皓抱拳一礼就要离开,黄有福却拉住了他的袖子,把一张折起来的纸递到了他面前。
这孩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齐皓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我会交给她的。”
黄有福抿着唇很轻地笑了一下。
郑飚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对着越走越远的齐皓喊了起来,“小黑脸,你们这是要继续赶路啦?等等我!我也去!”
他急得想要坐起来,却被崔止一把按了回去,“大夫说了,世子这次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元气大伤,必得好好调理休养数月才行。”
郑飚委屈巴巴:“可我还没有当面感谢美人儿的救命之恩,提出以身相许呢!”
崔止:你这是恩将仇报!
……
大船从济宁出发,又行了四日达到淮安府。淮安的清口埠是黄河、淮河与大运河三水交汇的地方,自来为漕运咽喉。
码头上漕船商舶云集,两岸茶楼酒肆林立,商贾脚夫小贩穿梭期间,人声鼎沸,算盘声、号子声、吆喝声喧嚣成一片。
谢宛之一下船就被眼前的热闹场面吸引住了,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哪儿人多她就往哪儿挤,一副看稀奇的样子。齐皓怕她被人冲撞了,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
许昭宁落后几步,看向正招呼人搬抬行李的孙彻,“表哥不如还是一路坐船回金陵吧?那个地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彻就打断了她,“说什么呢?你要去我家做客,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先回去?姑父出事的地方我知道在哪儿,我领着你过去更快,免得你自己瞎找。”
“别担心,我一早就给爹写了信,他派了管事来淮安接应,船上的药材就由他护送回去。我就和你们一起坐马车回金陵。”
许昭宁点点头,没再拒绝他的好意。到了淮安后,她的情绪就有些低落。谢宛之也看出来了,在去宝应县的马车上,她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阿宁姐姐的父亲和她那个父王不一样,姐姐定是很伤心难过的。
宝应县离清口埠有一百多里路,马车在第二日傍晚才到县城。众人便在城里休整了一夜,次日再启程去到下面的泛水镇。
许昭宁本是想让谢宛之和齐皓留在县里的。一早起来,天空就压得很低,一会儿说不定要下雨,去到镇上可能一日无法来回。
谢宛之却不愿意,固执地拉着她的手,“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江南这边的风景很不一样呢,出去走走,总比闷在客栈强。”
许昭宁笑着点点头,“那郡主可别嫌累。”
到了泛水镇,还要步行一段七拐八拐的山路,若不是由孙彻带路,许昭宁确实可能会迷路。
孙彻一路指挥着家仆在前面探路,避开那些难行的路段,最后在一处被野草遮掩的土坡前停了下来,“据说姑父就是从这里失足落水的。”
许昭宁望着土坡下的湖湾,此时风平浪静,芦苇荡在微风里沙沙摇曳,完全看不出这里曾洪水滔滔,狂澜翻卷。
孙彻沉沉叹了一声,“那年江南下了几个月的暴雨,姑父也是南下来送赈灾物资,哪成想……那时江南各处都在涨水,宝应又地势低洼,水患频发,有决堤之险,姑父出事那夜又下了暴雨,他带着人出来巡堤就出了意外。”
许昭宁擦掉眼泪,拿出香烛,在荒废的堤岸上祭拜起来。
谢宛之和齐皓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站在后面的树丛旁。谢宛之很快就被旁边的一种植物吸引住了目光——那叶片长了锯齿,还毛茸茸的,甚是可爱的样子。
她正想上手摸一摸,一道急切却又略不耐烦的呵斥声响了起来——
“别碰那个,会痛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