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之还没有反应过来,齐皓就已经拉着她的手把人挡到了身后。
他望着不远处那背着背篓的年轻女子,眉头拧了起来,手也不自觉抚上了腰间佩刀,一副戒备的模样。
年轻女子翻了个白眼,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解释:“她刚才想碰的那个叫蝎子草,虽然不致命吧,但一旦触摸,就会感觉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皮肤又红又肿,还会起水泡呢。她这种娇小姐,哪里受得了?”
年轻女子看着一身华贵衣裙,还带着薄纱半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懵懂大眼睛的谢宛之,无语地摇了摇头,蹲下身从地上扒拉了一丛什么植物丢到了背篓里。
齐皓见她手上还拿着弯刀,更是不敢放松警惕,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年轻女子嗤了一声,“我才想问你们呢?一男一女偷偷摸摸在此处幽会,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我们没有偷偷摸摸。”谢宛之红着脸辩解了一句,“也没有幽会。”
“谁管你!”年轻女子哼了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才懒得理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怎么了?”许昭宁和孙彻听到声响走了过来。
因为半人高的野草遮挡了视线,年轻女子刚刚并没有看到他们,骤然看得人也吓了一跳。
“姐姐,这位姑娘方才让我不要碰这个。”谢宛之指了指那毛茸茸的叶子。
孙彻了然一笑,“这是蝎子草,确实碰不得。我小时候不信邪非要扯来玩儿,还碰到脸上了,疼了我整整一日,差点还留疤了。”
许昭宁也点点头,连忙对着那年轻女子福了福,“多谢姑娘提醒。”
齐皓虽然对这突然出现的人还有疑虑,但也抱拳道了歉,“失礼了。”
谢宛之也从齐皓身后探出脑袋,笑眼弯弯道:“谢谢你呀。”
年轻女子愣了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我看到谁都会提醒的。”
许昭宁见她背篓里都是些菖蒲、蒲公英、车前草、金银花、夏枯草这样的药材,有些惊讶,“姑娘懂得药理啊?”
年轻女子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懂不懂的,家里长辈以前是土郎中,教我认得些草药罢了。”
孙彻眼睛尖,看到她放在地上的背篓缝隙里露出了几段黄褐色的根茎,不由往前走了一步,看清后更是惊叹,“姑娘居然挖到了凤尾黄精!”
这下轮到年轻女子警惕了,连忙把背篓挡到了身后。虽然这几个人穿得光鲜亮丽的,但他们出现在这里本就挺可疑。
孙彻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姑娘别紧张,我是想出银子买下你的黄精。你若是愿意卖,就开个价。”
年轻女子觉得这几人怪怪的,不太相信他们,把背篓背了起来,淡淡道:“我不愿意。”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还颇有些慌乱的样子。
“你吓着人家啦!”许昭宁略有些好笑地瞅了一眼双眼放光的孙彻。
孙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目送着跑远的女子,低低叹了一声,“真是可惜,多好的黄精啊!”
本以为就只是一面之缘,哪知他们很快又遇到了。
午后天空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许昭宁几人在镇上吃过午饭,就往回走了,只是路上雨越下越大,许昭宁和谢宛之坐着马车还好,骑着马的齐皓、孙彻和一众护卫虽然都带了蓑衣,但也顶不住倾盆大雨。
好在路边有个茶寮,众人便在这里歇起了脚,等雨势小一些再赶路。茶寮简陋,屋子里的茅草顶棚有些漏水,反倒是外面搭着的雨布大概是新买的,半点没漏。
许昭宁和谢宛之都觉得屋内有股潮湿的味儿,便也坐在了屋门口。
“今年的雨水有点多啊!”一个蓄着长须的老者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不是嘛!再这么下雨,地里的收成可怎么办?”他身边的汉子也附和起来,神色间颇为忧虑。
“别和那一年一样吧?”
“呸呸呸,乌鸦嘴!我年初的时候就去龙王庙问过了,今年可是风调雨顺呢!”
这话说完没多久,天空竟真的渐渐亮了起来,雨势也小了很多。齐皓觉得这点毛毛雨已经不影响行路了,正打算招呼大家重新出发。
孙彻却突然有些激动地冲着路边挥了挥手,高声问道:“姑娘,你的黄精卖出去了吗?”
许昭宁和谢宛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上午偶遇的那个年轻女子。听到孙彻的呼喊,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见她这副模样,孙彻就知道她那黄精多半是没有卖出去,唇角一扬,连忙请她坐下喝茶,又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女子也不瞒他,哼了哼道:“那济春堂的掌柜真是不识货,我这黄精足足有五斤重,他却只肯给我二两银子!”
孙彻顿时就愣住了——怎么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你把黄精拿出来我看看。”孙彻有些急切地说道。
眼下周围都是人,女子也没什么顾虑了,从背篓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油布包放到了桌子上。
孙彻矮下身子,见这鲜黄精根须完整,根块竟有小儿手腕粗,确实是难得的上品。
在江南这块儿,上等黄精每斤可以卖到一两半至二两。五斤的话,至少要给到八两银子才合理。
孙彻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家药铺在宝应县的掌管着实有些问题……
“济春堂啊!”隔壁桌一个妇人哼了一声,“上个月我儿咳嗽去那里买药,可吃了好几副药都没效,我拿着药包去质问大夫,才发现济春堂的人竟把浙贝母当成川贝母卖给了我。”
许昭宁诧异地看了一眼孙彻——舅舅家的药铺怎么会做这种事?
孙彻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他们家在江南有几十家铺子,虽然都有定期派人前去暗查,但也避免不了有人钻空子。
好在他这次刚好来了宝兴县,不然下面的人乱来影响了他家的招牌还是小事,若以次充好闹出了人命就无可挽回了。
“你这黄精我出十五两银子。”孙彻心里有愧,便故意出了高价。
不过年轻女子也不是不懂行的,只肯收他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