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下中心阵地,萧云骧身旁的陈丕成便嬉笑道:
“这彭先生平日里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架势,没想到今日竟被指挥几句话说得嚎啕大哭,却是个脓包。”
萧云骧的亲卫们平日里没少受彭玉麟的气,可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他。
陈丕成身为亲卫首领,平日里受彭玉麟的荼毒最多。
今日见他被萧云骧说得失态痛哭,心里格外畅快,对萧云骧愈发钦佩。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他此刻痛哭,并非怕死,日后切莫轻易小瞧他人。”
萧云骧对着陈丕成教诲道。
这小子天赋异禀,在原本的时空里,年纪轻轻便撑起太平天国后期的半壁江山。
不过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恃才傲物,容易轻视他人。
“不说他了,丕成,你觉得今日这仗,咱们胜算几何?”
萧云骧看着依旧满脸笑意、一副不以为意模样的陈丕成,心中无奈,只好转移话题。
“今日定能大破清妖!”
谈及战局,陈丕成那张略显青涩的俊美脸庞,瞬间容光焕发。
“为何?”
萧云骧不禁起了考校之意。
陈丕成见萧云骧态度认真,略微思索后说道:
“这些日子我军全力防守,即便清妖溃败时也不追击,对面清妖必定对我军心生轻视。”
“而且指挥让攻城营,对堡垒的出击通道所做的拓宽工程,想必现已竣工。”
萧云骧点点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陈丕成,问道:
“观察力不错,还有吗?”
陈丕成得到萧云骧的肯定,备受鼓舞,接着说道:
“我军火炮众多,除去原有的,东王调拨而来的,指挥还让人不断收集青铜铸造火炮。”
“但这些时日指挥却严令不许动用。”
“前日清妖开始攀城,我方才用小炮打了几发,清妖一退便停了。”
“指挥想必是想示弱于敌,让清妖主帅小瞧咱们。”
“然后找个关键时刻,给清妖来个猝不及防的重击吧?”
萧云骧颔首。
“你所言有理,此次作战,你率领亲卫旅随我冲锋。”
萧云骧对这小子的任用,始终有些谨慎。
既怕他在战阵中夭折。
又担心自己用人不当,起到拔苗助长的反效果。
这些日子,陈丕成虽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但他与诸位师旅帅长商讨军事时,这小子大多承担戒备守卫的工作,并非全程参与。
可他竟能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萧云骧的行动中,将计划猜出个大概。
那为何不试着让他开始指挥部队作战呢?
陈丕成兴奋得连连点头。
“定不负指挥所望。”
两人交谈间,来到棱堡的第一层。
“对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叫陈玉成,寓意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希望你能历经苦难磨砺,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
陈丕成,也就是陈玉成,听到这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开心地回应道:
“多谢指挥!我以后就叫陈玉成了。”
东南方的太阳已升至半空,田野里的清军列着阵形,朝蔡公坟太平军的堡垒发起攻击。
顶盔掼甲的和春站在小高地上的大帐前,心烦意乱地拿着单筒望远镜望向前面的战阵。
清军前队距粤贼那座奇特的堡垒已不足百米,可粤贼依旧如往常一样,堡垒上隐约只有几个士兵探头张望,并不还击。
“罗总督昨日下令,三日内务必攻破这个怪堡垒。”
和春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头一看,向荣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
“提督,并非弟兄们不卖力。只是要在三日之内攻克这个古怪堡垒,着实困难。”
和春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向荣。
接着建言道:
“大人,这小坡地距粤贼堡垒虽有四五里远,但属下听说粤贼有数千斤的红衣大炮,大人还是将大帐往后挪挪,以防万一。”
向荣轻叹一声,苦笑道:
“罗总督手握诏命,又一心想雪耻,已不顾规矩,开始杀人立威了。”
“当前还只是惩处中下级军官出气,如今若再作战不力,恐怕就要拿你我开刀了。”
“我把大帐设在此处,是为向全军表明必克的决心,怎能轻易移动?”
“况且我们与当面粤贼对峙数日,查明他们仅有几门小炮,传闻中的红衣大炮从未现身,显然只是粤贼虚张声势。”
“此地看似危险,实则安全,你不必多言。”
“你该做的是督促全军,拿下前方这个怪堡垒!”
向荣轻声斥责和春一句,接过望远镜,问和春:
“让士卒每人带一袋土填壕沟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吧?”
“早就吩咐了,每人带一袋土才能吃早饭。”
向荣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清军前队已开始填埋堡垒前的壕沟。
清军的火炮、火枪、弓箭,纷纷向堡垒进行掩护射击,一时间枪炮声震耳,硝烟弥漫。
不知为何,堡垒内的粤贼仍未开枪开炮,任由清军将壕沟填平。
向荣大喜,他久经沙场,虽不明白对面粤贼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却深知战机稍纵即逝。
赶忙向身后的鼓手喊道:
“击鼓,全军进攻!”
早有准备的鼓手,立刻对着架在大帐旁的牛皮大鼓奋力敲击起来。
“咚咚咚”,雄浑的鼓声瞬间响彻秋日的田野。
数万清军顿时沸腾起来,呼喊着,抬着云梯,拿着抓钩等攻城器械,越过已填平的壕沟,朝着太平军堡垒猛冲过去。
和春见状,吩咐亲兵把自己的战马牵来,对着向荣喊道:
“大人,我去前方督促弟兄们抓住这大好时机攻上去。”
向荣也不废话。
“快去,跟弟兄们讲清楚,今日不同于以往,攻破前方堡垒,人人有赏。”
“要是还像往日那样畏缩不前,休怪向某不讲情面。”
和春听后,正要翻身上马,突然看见前方粤贼堡垒内升起一股白烟。
紧接着巨炮轰响,数枚巨大的炮弹,呼啸着朝这小高地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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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历史上的陈丕成,是太平军定都南京以后,在战争中崭露头角,被洪秀全召见并为之改名为“陈玉成”。
对,就是那个很能打的“陈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