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双方暂无大战。
由于铁器匮乏,萧云骧吩咐周磊带领攻城旅的矿工,尝试用陶瓷器制作了一批手榴弹。
众人反复试验,降低哑弹率。
萧云骧挑选出两百名身材高大、膂力过人的战士,编入亲卫旅。
当作类似西方十六、七世纪的掷弹兵加以训练。
天地会的何禄奉萧朝贵之命前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何禄依照萧云骧的要求,精心挑选出的两百名年轻机灵、家庭负担较小的天地会会众。
萧云骧部的战绩与封赏被杨秀清通告全军。
随着萧云骧部的战利品分发至太平军其他各部,充实了各部战力,太平军士气大振。
十月十八日起,太平军突然多路出击。
先是石达开部在湘江之上,大破清军仓促组建的水军,杀伤数千人,
并将清军好不容易凑集的船只尽数缴获焚毁。
萧朝贵击破城南清军,追杀数里。
唯有北面的韦昌辉部,因与清军统帅罗绕典对阵,双方战况胶着。
而东面的萧云骧部,面对的是从广西赶来增援的向荣老上司赛尚阿。
萧云骧部不再隐匿实力,只要赛尚阿部清军敢在射程内集结,便以红衣大炮轰击。
赛尚阿用兵谨慎,不敢强行攻城,只在远处扎营,令萧云骧部众多火炮无用武之地。
总之,在清军眼中,长沙城的太平军攻势陡然猛烈,清军的包围圈已是漏洞百出,摇摇欲坠。
罗绕典一封接一封地加急催促援军,更多清军援军从贵州、广西、四川、湖北源源不断地向长沙城涌来。
这一日,鉴于蔡公坟阵地太平军一直处于守势,清军又不敢靠近攻城,萧云骧便将指挥权交予一师师帅林启荣。
他自己与何禄挑选出五名忠诚可靠的天地会会众,由一位来自衡阳府、心思缜密的堂主赵无忌率领。
萧云骧仔细叮嘱六人一番,让这一小队人带上充足盘缠,趁夜色隐没于旷野之中。
萧云骧又吩咐参军林绍璋,利用其人脉,派遣亲卫营几十名广西籍老兄弟,四处打听一位广西藤县籍、名叫李寿成的太平军老兵。
如此过了四五日,林绍璋前来回报,称已找到李寿成。
“他以前是不是叫李以文,参加天国后改名为李寿成?”
萧云骧兴奋地向前来汇报的林绍璋发问。
“没错,藤县人,现年二十九岁,去年八月,天兵路过藤县时,全家加入了天兵。”
二十四岁的林绍璋虽是林凤祥的胞弟,但其性情与耿直火爆的林凤祥截然不同。
他极为谦逊好学,做事细致,温文尔雅。
每当忙完公务,常常拿着几本不知从何处搜集来的书籍,去向非客非囚的彭玉麟请教。
在萧云骧部诸将中,也只有他能与彭玉麟说得上话。
“元帅,属下亲自查问过,此人身材瘦小,寡言少语,加入天军后并无突出表现。”
“好在他品性端正,心思细密,目前被安排在城中看守圣库。”
林绍璋回复道。
“那就对了!”
“走,带我去见他。”
萧云骧兴奋地站起身来,叫上陈玉成,带着三五个亲卫,骑马跟随林绍璋往城里而去。
一路上,只见街面上不见一个高官豪商,就连平日里喜欢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读书人也踪影全无。
不时有一队太平军士卒匆匆而过,朝着城外某处奔去。
众多身着贫民服饰的人,在太平军官员的带领下,兴高采烈地搬运着各类货物。
靠近东门的城墙边,原来的沿街店铺全都改成了铁匠铺,熊熊炉火持续燃烧。
烧红的铁块被赤膊的铁匠用铁钳从炉火中夹出。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嗤嗤”的淬火声此起彼伏。
一队队平民依照带队太平军的指示,将各店铺的兵器装上大车,运往不知何处集中打磨开锋。
行至街心,可见沿街有好几个制衣作坊,不时有成捆的布匹、棉花被运进去。
另一侧,则有成品冬衣被运送出来。
待几人朝东王府行进,只见原来城中的酒店、酒楼人来人往,大量便于携带的糍粑、馒头等食物正在制作。
整个长沙城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呈现出一种处于战争旋涡中心的忙碌与紧张氛围。
几人来到东王府旁,原是长沙城一户豪富人家的大门前,这里如今便是太平军的圣库。
大门敞开着,大门两旁各站着五名手持火枪、腰挎长刀的太平军战士。
见几人走来,战士们不禁转头看去。
萧云骧等人远远便下马,牵着马在原地等候。
林绍璋走上前去,与站岗的太平军战士交谈了几句,一名战士便匆忙向大门内跑去。
不一会儿,那名战士领回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
林绍璋对那男子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他朝萧云骧等人走来。
“元帅,这位便是李寿成,广西藤县的李寿成。”
萧云骧定睛看去,果然见这男子身材清瘦,身高约一米六,年龄三十左右。
李寿成抬头望向萧云骧。
其表情既不傲慢,也不怯懦闪躲。
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身材高大健壮的萧云骧。
萧云骧微笑对李寿成说道:
“李兄,可让萧某好找啊。”
李寿成眼中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向萧云骧下拜作揖。
“拜见元帅。”
他也并不询问萧云骧为何找他。
萧云骧作揖回礼,旋即伸手扶住李寿成,仔细打量起来。
(注:李寿成即李秀成。此时他仍叫李寿成,后来因战功受天王洪秀全召见,被赐名为李秀成。)
李秀成后世虽与陈玉成齐名,二人共同撑起了太平天国中后期的半壁江山。
但实际上两人差异颇大。
陈玉成年少成名,凭借自身卓越的军事才能,屡次击败清军。
然而他恃才傲物,轻视同僚。
相较之下,李秀成更为隐忍审慎,也更为憋屈。
太平天国中后期,他多次向洪秀全进谏,提出诸多中肯建议。
比如建议洪秀全治国治军时减少宗教因素影响,适度重用读书人,关注民生。
又如在天京被湘军围困的危急关头,提出“让城别走”的策略。
劝谏洪秀全放弃天京,并附上详细作战方案。
但当时的洪秀全已沉迷于富贵安逸十余年,早已丧失进取之心。
李秀成的诸多建议不仅未被采纳,反而引发洪秀全的猜忌,无奈之下他只好请求洪秀全赐死自己以表忠心。
洪秀全虽只是斥责了李秀成几句,并未降罪。
但此后重用自己的兄弟,排挤异姓,李秀成不得不避居苏州。
天京沦陷,洪秀全身亡,李秀成也没有背叛洪秀全。
他舍弃自家老小,全力保护幼天王,直至兵败被俘。
至于被俘后投降,或许是为了哀求保全家人性命,也可能是理想破灭后的自暴自弃吧。
在那种极端情形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视死如归。
萧云骧从不强求自己看重的人都如同苏武、文天祥那般。
他所做的,只是尽力避免让看重的人陷入那般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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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看到太多小伙伴提到避讳的事,故将本来放在后面说明放到这里来。
太平天国初期,除“上帝爷火华”名讳必须严格避讳外,其他字尚可正常使用。
但定都南京后,避讳制度愈发严格,不仅要避讳天王、幼主、君王父的名讳,皇亲国戚、首义诸王的名字也需避讳,比清廷都严格。
例如,“洪”写作“红”,“秀”写作“绣”,“全”写作“泉”,“清”写作“青”;如陈玉成手下头号猛将“刘昌林”,为避讳北王“韦昌辉”,被迫改名为“刘玱琳”。
此外,还有各种宗教避讳,如“上帝”,“皇”等;
迷信避讳,如“坏”“伤”“残”“缺”等字在太平天国文书中也不准出现;
恶意避讳,如洪秀全不喜欢“离”等字,便禁止使用。
这些避讳规定繁杂无序,在此不一一赘述。事业尚未成功,却先摆足了排场与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