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成今年二十九,翻过年便三十了。
在这个时代,已然步入中年。
但历史早已证明,他对战争悟性惊人。
所缺的仅是实战磨炼。
当下的太平天国,除萧朝贵等寥寥数人外,又有谁敢称自己实战经验丰富?
即便萧朝贵,一年多前也不过是万千挣扎求生的矿工之一,哪来的实战经验?
萧云骧部的几位军事主官,一师帅林启荣三十一岁,二师帅叶芸来二十六岁,三师帅吴定彩二十九岁,攻城旅旅帅周磊二十八岁。
参军林绍璋二十四岁,亲卫旅旅帅刘昌林二十三岁,陈玉成才十五岁。
萧云骧自己,今年也才十七岁。
大家皆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彼此彼此。
霍去病十八岁便横扫漠北,林三虎二十五岁就当上军团长,号称“红军之鹰”。
战争从来不是靠熬年龄资历就能上位的。
想到此处,萧云骧开门见山。
“李兄,萧某此次前来,是邀你到我部担任一师军师。”
见萧云骧一开口,便邀自己出任一个师的军师。
即便李寿成性情沉稳,此刻内心也不禁澎湃起来。
哪个男儿不想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沙场?
何况他身处这乱世,置身于厮杀战场的中心,根本避无可避。
但他生性谨慎,心中仍有疑虑。
“请问萧元帅,一个师有多少弟兄,军师能否指挥军队?”
“我部一个师暂时有一千余人,军师与师帅同为军队的主官,地位平行。”
“师帅主抓军事行动,军师除协助师帅处理军事事务外,主要负责命令的贯彻执行、队伍的稳定维系、纪律监督、后勤保障以及人事任命等军队管理工作。”
“紧急情况下需代行师帅职责指挥军队。”
稍作停顿,待李寿成消化后,萧云骧接着说:
“当然,这只是过渡性任命,等你熟悉我部的各项纪律与作战风格。”
“时机成熟时,我会派你独当一面,成为一部的军事主官。”
李寿成立刻明白这是个举足轻重的职位。
即便他自视颇高,心中也不免忐忑。
“元帅,如此重任,我恐难以胜任。”
萧云骧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陈玉成。
“几个月前,他还是罗大纲罗总制帐下的一名传令兵。”
“十月十八日作战时,他阵斩清妖向荣副将和春,带领亲卫旅杀伤、缴获颇多。”
“如今已是我部亲卫旅的卒长,他今年才十五岁,他能做到,你为何做不到?”
李寿成转头瞥了陈玉成一眼,只见陈玉成挑衅地朝他斜睨一笑。
那张稚气未脱的俊美小脸满是得意神色。
“他人能做到,李某自然也能,某愿随元帅前往。”
李寿成豪情顿生,转过头,大声回应萧云骧。
略微思索后,又轻声说道:
“元帅,某现为东王麾下之人,如此贸然离开,不合规矩。”
萧云骧对李寿成的行事风格极为赞赏,伸手轻拍其肩膀。
“此事你无需担忧。”
“去收拾下东西,我正要去见东王,顺便帮你解决这个顾虑。”
李寿成立即转身走进圣库内。
他们这队看守圣库的兵士,就住在圣库大门不远处的一个厢房里。
太平军实行配给制,李秀成的私人物品不过几件换洗衣物。
不多时便收拾妥当,装在一个小包袱里,背在身上,跟着萧云骧等人朝旁边的东王府走去。
“寿成,你这名字欠佳。身为军人,总想着靠长寿成就功业,可不是什么好事。”
路上,萧云骧打趣李寿成。
李寿成有些不好意思。
“那叫啥好呢?”
“就叫李秀成吧。”
“‘秀’有杰出、优异之意,形容人才华出众,如花朵绽放般耀眼。”
“‘成’代表成就、达成,寓意人生目标实现,志业圆满。”
萧云骧开始胡诌,其实他只是习惯“李秀成”这个名字罢了。
没想到李寿成听后,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这名字甚好,今后我便叫‘李秀成’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陈玉成小声嘟囔。
“元帅又开始给人改名字了。”
“不过,确实比之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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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王府内,原主人的书房已被杨秀清改建成作战指挥室。
墙面原本挂画的地方,如今全换上了各种军事地图。
原主人书架上的藏书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令牌、令旗以及情报信笺。
杨秀清正在房间里踱步,口中不停口述着各种军令。
屋内的一张长桌上,两名文书正奋笔疾书,将杨秀清口述的军令记录成文。
不时有传令兵匆匆跑出,带着令牌、令旗以及写好的指令,传达到长沙城各处战场。
或者从外面返回,将战场上各将领的回复,以及侦查得来的各类信息、情报汇集于此。
萧云骧一行在书房院墙外等了约半个时辰,才有一名叫赖文光的幕僚出来,让萧云骧去拜见东王。
陈玉成与几个亲卫留在门外,萧云骧带着李秀成,二人跟着赖文光走进院内。
走到书房门外,只见身材矮小的杨秀清已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两人。
“拜见东王。”
萧、李二人正要俯身行礼,不料杨秀清快步上前,将两人扶起。
“事务繁杂,让阿骧兄弟久等了。”
杨秀清微笑着说道,转头看向李秀成。
“这位兄弟是?”
萧云骧赶忙介绍。
“这位是李秀成,广西藤县的老兄弟,目前负责守备圣库。”
“小弟与他一见如故,想调他到我部。因圣库守备归东王直管,故而特来向东王请示。”
杨秀清打量了李秀成一眼,见他身材瘦小,年纪也不小,神情还颇为激动。
与众多初次见到他的太平军底层士兵并无二致。
于是点点头。
“这小事,既然阿骧看中,调他去便是。”
说罢便朝书房内走去。
“阿骧进来,我有话与你讲。”
萧云骧见李秀成激动的神情下,藏着一丝失落。
“秀成,你到外面和玉成一起等我,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嘴上说着,脚下不敢耽搁,急忙跟上杨秀清,走进书房。
二人进入书房后,杨秀清让屋内其他人先回避。
他端起屋内小方桌上的一个水壶,倒了两碗茶水。
“阿骧,既然西王已跟你讲过我的谋划,那今日叫你来,就为这事。”
说着将一碗递给萧云骧,自己则端起另一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萧云骧赶忙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东王此谋划气魄非凡,小子佩服至极。”
杨秀清摆摆手,用袖子随意抹了下嘴,把喝空的碗放在桌上。
“阿骧,我和你大哥是生死之交,举义前也常去你家借宿。”
“那时你可没这般客气,也没这么会说话。”
萧云骧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杨秀清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萧云骧的肩膀,接过他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
“你那些奇异经历,你大哥跟我说了,也只跟我说了。”
“唉,也不知这经历,对你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