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广场上聚集的人已近千。
莫大财主被外乡人揪出,其虐待西军政府工作人员的罪行被当众宣布。外乡人当场询问,谁家与这莫大财主有冤仇,他们愿替苦主伸冤。
就在村民惊疑不定之际,徐雨顺发现,平日懦弱胆小的父亲,竟与几个女儿被莫家糟蹋、土地被侵占的村民一道,上台控诉莫大财主。
原来,莫家早就觊觎徐家那块水浇地,多次求购,徐雨顺的爷爷坚决不允。
莫家恼羞成怒,将爷爷骗进莫府后当场杀害,尸体埋在莫家后院马厩之下。随后,莫家伪造交易文书,对外宣称徐雨顺的爷爷受不了穷,拿着卖地的钱去重庆城逍遥了。
彼时徐家孤儿寡母,莫家手段狠辣,又在黑白两道都有关系。看到文书上的白纸黑字与双方手印,自不敢忤逆莫家,只得乖乖将地交出去。
徐老汉曾与莫家的一个家丁饮酒,那家丁酒后吹牛,不慎道出了实情。徐老汉暗自记下,私下悄悄告知本家的徐父,并叮嘱他务必隐忍。
否则徐家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有徐老汉的性命,都要一并休了。
徐父将此事暗暗记在心里,对自己的母亲、妻儿都不敢透露。
又有几个家中媳妇、女儿失踪的村民,找莫家要人。外乡人立刻号召村民前往莫家马厩挖掘。众多村民踊跃回家拿来锄头、铁锨,其中就有双眼充血的徐家父子。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莫家马厩下就被挖出一个深坑,十几具尸骨重见天日。
有些尸骨已被泥土侵蚀得只剩碎片,有些明显刚埋不久,尸骨上的衣服还未完全腐烂。苦主们只能凭借尸体上的遗物辨认亲人。
徐雨顺看着父亲号啕大哭,脱下衣服,小心地裹住爷爷的遗骨。一时间,整个莫家后院哭声一片。
众人回到晒谷场后,外乡人当即审讯莫大财主。铁证面前,莫财主无从抵赖。很快,莫大财主与数名帮凶及家丁,都被外乡人吊死在晒谷场边的大槐树上。
此后数日,外乡人将村民欠莫家的借据、欠条以及莫家的地契统统烧毁。
发粮食给村里的赤贫村民度日,其余的钱粮,运回重庆城充作军资。
莫家的房子、家具、牛羊等,全部分给了村民。
茶溪坪另外两家地主见势不妙,乖乖主动交出土地。
因有莫家压制,这两家地主行事还算收敛,手上没有命案。
西军政府人员查证后,只是没收这两家地主多余的土地,并未过多为难他们。
西军政府将村里的土地平均分给全体村民。
村民只需向西军政府缴纳两成公粮,再无其他徭役、赋税。
要知道,当时佃农交给地主的地租,通常是六成,上好的水浇地甚至高达八成,此外还要承担官府的徭役和各种苛捐杂税。
徐家分到了自家被莫家夺走的那块水浇地。
领到西军政府发放的地契那天,徐父在地头坐了一夜,哭了一夜,喊了一夜的爹娘。
后来,有从重庆城来的戏班子,为村民们上演一出名为《秀秀》的新戏。
据说这是西军路过湖南时发生的真人真事,只是剧中的田大榜变成了横行乡里的财主,台词也用的是本地人能听懂的四川话。
随着剧情推进,村民们或愤慨,或伤心。最后,当龙半生哼着苗人情歌,在西王身边死去,西王落下痛惜的泪水时,全剧落幕。此时,晒谷场上早已哭声一片。
这一番举措后,村民们终于相信,这支外来的西军并非莫大财主口中的流寇反贼。
他们是拯救穷人的观世音菩萨,是为穷人打天下的正义之师。大家对西军宣传的各项政策不再怀疑。
等到西军政府号召大家建立地方政权、组建民兵和自卫队、召集青壮年参军时,整个茶溪坪村的村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徐雨顺就是在那时,被父亲亲自送到西军的招兵处。
离家前夜,徐父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对徐雨顺说道:“西军是穷人的救星,只有西军赢了,咱们穷人才能过上好日子。现在你是西军的战士了,要一心想着替穷人打天下。”
茶溪坪的故事,在西军控制的广袤区域内,无数村落中不断上演。
徐雨顺跟着同村的三十来个青年,随西军招兵人员一同来到重庆的西军军营。
此后两个月,便是持续不断的训练。练队列、练火枪使用、练长矛刀盾技法,还要练习若阵型被冲垮,如何依据军衔迅速结阵再战。
训练艰苦异常,好在徐雨顺出身穷苦人家,倒也能够坚持下来。况且在军营里能吃饱饭,军官虽严厉,但不许打骂士兵。
在军队里,不仅要学习西军的军法军纪,还要学识字,学唱歌。期间,西军的戏社来到军营表演新戏,讲述的是穷人子弟加入西军、为穷人打天下的故事。
徐雨顺看后虽有所感动,但心灵受到的冲击,远不及在村里观看《秀秀》时强烈。
就这样,徐雨顺在辛苦却充实的训练中度过了两个月,被授予列兵军衔,便随队伍外出作战。起初是攻打地主土豪的大院,后来是上山剿匪。
又过了三个月,重庆府周边的地主大院被他们攻破无数,山寨中的盗匪也被剿灭殆尽。
徐雨顺与身边战友从陌生人到生死兄弟,他逐渐褪去乡村青年的质朴土气,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西军战士,军衔也晋升为上等兵。
这一日,上级传来命令,要随西王出征,前往成都府攻打清妖的正规军。
徐雨顺跟着大军,从重庆的崎岖山地一路西行。越往前走,地形越发平坦,不知不觉进入了一望无际、河流纵横的成都平原。
途中也遭遇过小股清军,但都被前军轻松击溃。身处中军位置的徐雨顺他们,甚至都无需展开战斗阵型。
如此行进了二十来天,抵达一个叫玉兴镇的地方。军令传来,大家就地扎营,提高警惕,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