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琥珀瞳孔映着泉底游弋的光斑,每一粒光都是未被诅咒的记忆残片。泉水漫过吴刚新生的血肉之躯,洗去机械疤痕上最后一丝锈迹,却在触及吉巫的蜡染裙摆时凝成冰晶——那些纹路不再是蛊虫爬过的轨迹,而是苗疆少女最初的绣样。泉眼深处浮起细碎的气泡,气泡炸裂的声响裹挟着往世灾劫的余音:瘴母胎宫的脐带化作水草,雷殛古刹的焦木沉为黑礁,星髓溯渊的砂粒铺成泉床。
吉巫的指尖触到泉心凸起的玉碑。碑面突然浮出藤魇墟村的槐树脉络,脉络间渗出三滴血珠——正是他们初遇时各自落在墟村泥地上的血。血珠坠入泉眼的刹那,整个灵源突然沸腾,泉底浮起渊薮祀林的年轮残片,残片边缘生出骨墟脉殿的甲骨倒刺,刺尖挑着溟沼咒庭的腐水珍珠。
“他在泉眼里藏了后手。”吴刚的掌心突然裂开旧伤,新生的血肉间钻出半截青铜齿轮——那是巫祝在慧烬谜廊埋下的最后诅咒。齿轮滚入泉眼时,水面突然凝结成终墟镜骸的镜面,镜中映出的不是三人倒影,而是巫祝未被焚尽的右手:手掌纹路间流淌着星髓溯渊的暗河,指尖捏着吉巫本命蛊的原始虫卵。
修隐的琥珀瞳孔突然流转星河。泉底玉碑应声碎裂,碑内封存的灵源核心竟是一枚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藤魇墟村的巫纹,心室中囚禁着祀林山灵的半具残躯。吉巫的蜡染裙摆无风自动,刺绣的玉骨蛇突然活化,蛇尾扫过镜面时,雷殛古刹的焦尸残影从镜中爬出,焦黑的掌心握着吴刚前世打造的银锁。
泉眼深处传来髓海阴龛的鲸歌。歌声震碎镜面的瞬间,腐瞳幽窖的菌丝从裂缝中涌出,菌毯上浮现腑狱脉轮的青铜卦象。吴刚的青铜齿轮突然嵌入卦象中心,卦纹立刻暴长成锁链,将吉巫的玉骨蛇钉在菌毯上。修隐的琥珀瞳孔在此刻迸发灵源之力,瞳光扫过处,菌丝退散成飘落的槐花,花瓣间却渗出咒骨冰陵的霜毒。
玉骨蛇突然断成三截。蛇头钻入修隐的瞳孔,蛇身缠住吴刚的腕骨,蛇尾则化作吉巫发间的银簪。泉水的温度骤降,渊薮祀林的年轮残片突然聚合,凝成巫祝最后的虚影——虚影左眼是修隐曾经的黑洞,右臂是吴刚的机械残肢,胸腔内跳动着被污染的灵源核心。
吉巫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眉心。血珠顺着簪身滴落,在菌毯上绘出苗疆失传的净灵阵。阵图亮起的刹那,吴刚腕骨的蛇身突然暴长,鳞片间浮出未被篡改的记忆:修隐在藤魇墟村替她挡下脐带贯穿的瞬间,吴刚用生锈的齿轮割断缠住她脚踝的槐树根须。
巫祝虚影的机械右臂突然炸裂。碎屑中涌出星髓溯渊的星砂,砂粒在净灵阵中重组成祀林山灵的左掌。修隐的瞳孔在此刻彻底净化,琥珀光晕笼罩泉眼,将巫祝虚影胸口的灵源核心照得通透——核心深处竟封存着三人最初缔结的血盟:那年暴雨中的破庙,浑身是血的修隐将昏迷的吉巫推向吴刚,铁匠用最后一块生铁挡住庙门外追击的巫祝爪牙。
泉底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巫祝虚影发出慧烬谜廊崩塌时的轰鸣,躯干裂解成腐瞳幽窖的菌株,菌株间却绽放出灵源圣泉独有的冰莲。吴刚突然跃入泉眼深处,新生血肉被暗流撕扯出伤口,血水却凝成解锁最后封印的钥匙——那正是他在腑狱脉轮战役中,偷偷藏入机械心脏的吉巫本命蛊褪下的虫壳。
修隐的琥珀光晕突然实体化。光芒中浮出完整的祀林山灵,山灵左掌接住坠落的灵源核心,右指点向吉巫眉心血珠绘制的阵图。玉骨蛇从修隐瞳孔钻出,衔着吴刚的血钥匙插入核心裂缝——
灵源圣泉在此刻彻底爆发。泉水倒卷成连接天地的水龙卷,雷殛古刹的焦木在激流中重获新芽,溟沼咒庭的腐水沉淀为滋养沃土的青泥。修隐的瞳孔恢复凡人应有的黑白分明,眼底却永驻着净化后的星髓光斑;吉巫的银簪落地生根,长成守护苗疆的新生槐树;吴刚跪在泉眼边缘,看着机械疤痕处开出的冰莲融入水流。
水雾散尽时,泉眼处只剩三枚交叠的卵石。石面纹路自然天成:一枚刻着玉骨蛇盘绕的星空,一枚印着铁锤与槐枝交错的图腾,最后一枚留着蜡染裙摆拂过的水痕。百里外的山巅上,真正的祀林山灵颔首轻笑,转身化作滋润万物的春雨——这场雨里再无黑洞、蛊毒与齿轮,只有被净化的土地静待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