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救重伤员吧。”宁珩挣开她的手,捡起地上卷刃的砍刀。
很奇怪,他此刻想起的竟是末世前看过的一部老电影——主角说人在死前会闻到最怀念的味道。
他现在闻到了母亲煮的阳春面香气,混着火药和血腥味飘在晨风里。
“老林,把最后那箱燃烧瓶搬上来。”宁珩用刀尖指着公路拐弯处,“赵北,带三个人去把油罐车横在路口。”
许峰皱眉:“我们哪来的油罐车?”
“b区那辆生锈的槽车,”宁珩咧嘴笑了,“虽然开不动,但里面还有半罐柴油。”
当血狼帮的车队进入三百米范围时,宁珩亲自点燃了第一支燃烧瓶。
玻璃瓶在为首皮卡的车头炸开,火焰瞬间吞没了引擎盖。第二支、第三支接连飞出,逼得车队不得不减速。
“就是现在!”宁珩吼道。
藏在排水沟里的赵北猛地引爆土制炸药。锈蚀的油罐车在巨响中横翻,柴油像黑色瀑布般泻满路面。燃烧瓶的火星刚沾上油膜,整条公路就变成了火龙。
血狼帮的机枪手在火焰中惨叫,皮卡接二连三追尾。但宁珩知道这只能拖延时间——已经有武装分子跳下车,借着火光掩护向基地推进。
\"节约子弹!\"他命令道,\"放到三十米再打!\"
最后的守卫们沉默地检查枪械。
有人往弹匣里压入珍藏多年的镀金子弹;有人把妻儿的照片塞回口袋;秦小墨给每个狙击子弹头刻了十字凹槽——这会让人体组织在弹道内形成空腔,死得更痛苦。
当第一个戴骷髅面罩的身影跨过燃烧的路障时,宁珩举起了信号枪。红色光弹升空的瞬间,所有武器同时开火。
这场黎明时分的屠杀持续了七分钟。
血狼帮没料到残破的基地还有如此火力,前锋瞬间倒下一片。但敌人实在太多,很快就有十几个突破火力网冲到墙下。
宁珩用砍刀劈翻第一个爬进来的敌人时,听见围墙某处传来坍塌声。
接着是机炮的轰鸣——有辆皮卡竟然冲过了火墙,23毫米炮弹像热刀切黄油般撕开砖墙。
“退守内圈!”他刚喊出口,就被爆炸的气浪掀飞。世界在翻滚中变成模糊的色块,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周雨桐扑向某个被压在瓦砾下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宁珩在剧痛中恢复意识。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疗站的手术台上,屋顶破洞透进刺眼的阳光。机炮的轰鸣仍在继续,但频率明显降低了。
“别动!”周雨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弹片离主动脉只有两毫米!”
宁珩艰难转头。
周医生正在给秦小墨取肩头的弹头,手术盘里堆着带血的棉球。更远处的墙角,赵北用绷带吊着胳膊,正给几个少年演示如何制作莫洛托夫鸡尾酒。
“战况?”宁珩嘶哑地问。
林开成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副指挥官左眼缠着绷带,却笑得像个疯子:“援军到了!钢铁兄弟会的车队从背后捅了血狼帮的屁股!”
宁珩愣了几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尝到喉咙里的血腥味,却控制不住大笑的冲动。笑着笑着,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可能是汗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窗外,熟悉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那是钢铁兄弟会的装甲卡车,车顶上总插着面褪色的红旗。宁珩想起三个月前,他们曾分给那个车队一半药品储备。
原来在这操蛋的世道里,善念真的会生根发芽。
手术台的灯光刺得宁珩眯起眼。
麻药劲儿过去后,左肩的伤口像是有把钝刀在慢慢研磨骨头。他听见手术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腐肉和酒精混合的怪味。
“再乱动我就给你绑起来。”周雨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正在拆换肩伤的敷料,镊子夹着沾满脓血的纱布扔进托盘,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宁珩刚想回嘴,医疗站的铁门突然被撞开。阳光斜切进昏暗的室内,勾勒出一个修长身影的轮廓。
来人逆光站着,背包\"咚\"地掉在地上。
“林...霜?”宁珩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女孩像阵风似的冲到手术台前,皮靴上的泥浆甩在周雨桐的白大褂上。她伸手想碰宁珩裹着绷带的肩膀,又在半空僵住,最后只是轻轻拂过他干裂的嘴唇。
“三个月。”林霜的声音在发抖,“我跟着商队找了三个月的路...”
宁珩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记忆里柔顺的马尾辫现在乱糟糟地绑着,晒脱皮的脸颊上横着道结痂的伤疤,战术背心肩带被血和汗渍染成了褐色。她身上散发着火药和尸臭的味道——这是长途跋涉者才有的气息。
周雨桐轻咳一声:“伤口要清创,闲杂人等...”
“我是他未婚妻。”林霜头也不回,手指还勾着宁珩的衣领。她后腰别着的开山刀刀鞘上,刻着和宁珩匕首上同样的荆棘花纹。
医疗站突然安静得可怕。
宁珩看见周雨桐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术剪在纱布上剪出个歪斜的缺口。
“我去拿生理盐水。”女医生转身时碰翻了器械盘,金属工具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林霜盯着周雨桐离开的背影,眯起眼睛:“她就是你信里说的医术还过得去的周医生?”
“你吃醋的样子真他妈可爱。”宁珩想笑,却扯动了肋骨的伤,变成一阵咳嗽。
林霜急忙托住他的后颈,手劲大得差点把他掐死。
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迟霆带着巡逻队经过,这个前特警队长正指挥队员搬运沙袋。他左臂打着石膏,右手却稳稳握着上了膛的手枪。
“东墙缺口先用钢板固定!”迟霆的吼声中气十足,“老虎!让你的人把12号仓库的钢筋全搬出来!”
远处传来李虎的应答。
这个壮汉背上还缠着绷带,却已经扛着两捆钢筋在奔走。他经过医疗站窗口时,朝宁珩竖起大拇指,阳光下缺了颗门牙的笑容格外醒目。
秦凯的声音从了望塔传来:“西北角有行尸群接近!二十...不,三十具左右!”
“操,闻着血腥味来的。”林霜抓起背包,“我带的人还在大门,都是好手。”
宁珩挣扎着要起来:“我得...”
“躺回去,废物。”林霜一把将他按回手术台,动作粗暴却小心避开了伤口。她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盒扔在宁珩胸口,“止痛药,从军需库废墟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