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上褪色的红十字已经模糊,但宁珩还是认出来——这是林霜父亲生前部队的装备。他刚要开口,林霜已经拔出双枪冲了出去,马尾辫在晨风中扬起一道弧线。
周雨桐端着消毒盘回来时,外面已经响起密集的枪声。她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沉默地掀开宁珩肩头的敷料。
“腐肉要刮掉。”她声音平静得反常,“没麻药了。”
宁珩咬住皮带点头。
当手术刀切入伤口时,他额头的冷汗瞬间浸透了枕头。疼痛像烈火般顺着神经燃烧,却奇异地让他清醒起来。
透过窗户,他看见秦凯在塔楼上架起狙击枪,迟霆正带人设置路障,而林霜...
林霜在尸群中跳舞。
她双枪交替开火的身影如同鬼魅,每个转身都有行尸应声倒地。有个穿着警服的腐烂行尸扑向她后背,却被她旋身一记肘击打碎下巴,紧接着子弹从眼眶贯入。
这是宁珩教她的近身战术,现在她用得比他还娴熟。
\"缝针了。\"周雨桐的声音把宁珩拉回现实。女医生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钢铁兄弟会留了两箱抗生素,你运气好。\"
针线穿过皮肉的刺痛中,宁珩听见基地渐渐恢复生机。焊枪的蓝光在围墙缺口处闪烁,女人们在临时厨房熬煮杂粮粥,孩子们被组织起来收集弹壳——这些铜壳可以找商队换盐和针线。
黄昏时分,林霜带着一身腥臭回到医疗站。她把打空的弹匣拍在桌上,抓起宁珩的水壶灌了一大口。
“三十七具,全是新鲜变异的。”她用袖子擦嘴,“最近有聚居地被攻破了?”
宁珩摇头:“是血狼帮驱赶的活尸。他们惯用这招消耗守军弹药。”他注意到林霜右手虎口裂了道口子,“你...”
“小伤。”林霜满不在乎地在裤腿上抹了抹血,突然凑近闻了闻宁珩的绷带,“她给你用了最后那瓶青霉素?”
周雨桐正在角落整理器械,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我带了更好的。”林霜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株蔫巴巴的绿色植物,“路上采的土霉素,煮水喝比西药管用。”
宁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林霜的袖口下藏着圈发黑的淤青,形状分明是手铐的痕迹。
“商队?”他声音骤冷。
林霜抽回手:“路过灰铁营地时有点小摩擦。”她满不在乎地耸肩,“我杀了三个,跑出来时顺走了他们的骡子。”
月光爬上窗棂时,基地终于暂时安静下来。宁珩拄着拐杖巡视重建进度,林霜像影子般跟在半步之后。
东墙缺口处,李虎正带人浇筑混凝土,这个憨厚的汉子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配比。
“沙子再多两铲。”李虎指挥着几个少年,“对,就这样!迟队长说凝固后能扛住火箭筒!”
迟霆本人正在军火库清点所剩无几的弹药。他把子弹一颗颗排成长列,在笔记本上仔细记录。
看到宁珩时,他举起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找到点好东西。”
盒子里是十几发老式霰弹,底火已经氧化发绿。
“能用?”宁珩问。
“打磨一下底火,威力会减弱但不会炸膛。”迟霆的扑克脸难得露出笑意,“够打退一次小规模偷袭了。”
秦凯从阴影里走出来,这个沉默的狙击手总是神出鬼没。他递给宁珩一个铁皮罐头,里面是用机油浸泡保养的零件。
“你的枪。”他言简意赅,“修好了。”
宁珩接过时,发现枪托上多了道刻痕——七个小小的正字。这是秦凯记录杀敌数的方式。
他们走到仓库后的空地。林霜变魔术似的摸出半瓶威士忌,四个男人轮流对着瓶口喝了一圈。
没有庆祝的豪言壮语,只是沉默地望着星空下重建的围墙。
女人们的歌声从食堂方向飘来,她们在教孩子们唱古老的民谣。
回到病房时,宁珩发现床头多了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枝野蔷薇,沾着夜露的花瓣在油灯下像血滴般红艳。周雨桐的听诊器挂在椅背上,人却不见踪影。
林霜吹熄油灯,和衣躺在他旁边的行军床上。黑暗中,她突然开口:“那个周医生...”
“嗯?”
“她看你的眼神...”林霜的声音带着困意,“就像我以前看你的眼神。”
宁珩转头想解释,却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响起。
月光透过窗格,在她疲惫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轻轻握住她布满茧子的手,发现她即使在睡梦中,食指也依然虚扣在扳机位置。
窗外,最后一处焊接的火花熄灭了。守夜人的梆子声回荡在围墙之间,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黎明时分,晨雾还未散尽,基地的大门便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李虎带着他的小队率先踏出围墙,身后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他们背着自制的帆布包,腰间别着砍刀和短柄斧,脚步声在泥泞的路面上踏出整齐的节奏。
“今天的目标是旧城区的五金店。”李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迟霆带人扫北边,我们走南巷。记住,别贪多,只拿能用的——钉子、铁丝、工具,见到就收。遇到行尸,别开枪,用冷兵器解决。”
队伍里一个瘦高的少年紧张地攥着铁矛,指节发白。李虎瞥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出去?”
少年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上次守城我……我没敢上墙。”
李虎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今天跟紧我,我教你用撬棍开天灵盖。”
——
与此同时,迟霆的小队已经沿着北面的废弃公路推进。
这支队伍更加安静,所有人都保持着战术间距,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迟霆走在最前,左手仍打着石膏,右手却稳稳地握着一把军刺。
“停。”他突然抬手,身后的队伍瞬间静止。
公路旁的排水沟里,一具行尸正缓慢地爬行,腐烂的下半身拖出一条黏稠的血痕。迟霆没说话,只是朝身旁的队员使了个眼色。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无声地抽出短刀,快步上前,一脚踩住行尸的后背,刀尖精准地从后颈刺入,搅碎了脊髓。行尸抽搐两下,彻底不动了。
“干净。”迟霆点头,“继续前进。”
——
基地内,宁珩站在训练场中央,左肩的绷带已经被汗水浸透。罗铮正带着一队新人在泥地里练习近身格斗,木棍相击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声混成一片。
“手腕再压低!”宁珩吼道,“你他妈是在砍柴还是在杀人?”
一个年轻人被对手的木棍扫中膝盖,疼得跪倒在地。罗铮走过去,一把将他拽起来:“行尸可不会等你爬起来。”
训练场边缘,谢长宁正蹲在一群孩子面前。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块燧石,另一只手捏着一把干燥的苔藓。
“看好了。”他声音平静,燧石与刀背猛地一擦,火星溅进苔藓,瞬间冒起一缕青烟。孩子们瞪大了眼睛,有个小女孩甚至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