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等人点了酒菜,等待的空当,黄衣姑娘已将他们要的三间屋子打扫出来。
杨延朗忙着上菜招呼,很快便将桌子摆满。
困乏饥饿难耐,三人举杯提箸,尽情吃喝着。
酣宴之余,又看杨延朗与江月儿在一旁嬉戏打闹,举止言谈之间,倒是颇有些青梅竹马的味道。
尤其是那少年杨延朗,时刻不忘自吹自擂,夸口道:“我将来要有好多好多钱,给月儿妹妹买最大的房子,最贵的首饰,最美的衣服……”
然而就是这等吹嘘之语,江月儿居然也信以为真。
“朗哥哥,有钱的话,还是不要在月儿身上乱花的好。”
江月儿低着头,双颊绯红一片。
杨延朗轻轻一点月儿的鼻子,笑着说:“傻姑娘,你朗哥哥的钱,不花给你花给谁?你可千万不用给我省哈!”
江月儿却认认真真的说:“我若不省着点儿,以后钱都花完了,朗哥哥拿什么娶月儿?”
杨延朗听了,便逗她道:“万一我以后不娶月儿,娶什么小桃红彩云儿什么的呢?”
不想杨延朗挑逗她的话传到月儿耳中,竟被她信以为真,只见江月儿薄唇紧咬,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好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看着杨延朗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告白着。
“朗哥哥,即便你娶别的姑娘,月儿也怕你把钱花完了,以后会被嫌弃,被欺负。”
杨延朗听了这话,一下便哽住了,深情地看向江月儿,双眼之中充满爱怜,道:“月儿妹妹,你……”
芍药见杨延朗轻浮浪荡,还总是喜欢拿不三不四的话挑逗这个纯情的小姐姐,没等他这一句说完,便一把拽过江月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月儿姐姐,你别听他胡说,我看你忙了一阵了,也没吃些什么。来,咱们一起吃饭,不理他了。”
杨延朗见月儿被拉去吃饭,干脆也一屁股坐在陈忘身边,道声:“饿了饿了。”
说罢,也不与客人见外,自去取了一副碗筷,扒拉着饭菜吃了起来。
芍药将嘴一撅,不平道:“我叫月儿姐姐吃,某些人真是不请自来,好不要脸。”
陈忘听到芍药如此挤兑杨延朗,而自己却又感觉和这少年有几分相像和投缘,忍不住开口劝阻:“丫头,不准说这种话。”
杨延朗刚想反驳,可听到陈忘维护他,便也不再与芍药辩论,只是得意地朝她吐了吐舌头,眨巴眨巴眼睛。
恰逢李婶上菜,看到这一幕,训斥道:“小朗,不准对客人无礼。”
江月儿也在一旁帮腔:“朗哥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芍药妹妹呢?”
杨延朗听到江月儿的温言细语,一身气势竟陡然全消,一下子得蔫儿巴了,只是低头“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方才,芍药听到大叔提醒自己,自然闭嘴,不再与杨延朗纠缠。
然而此时,又见到有这么多人帮自己,便不禁得意起来,回敬给杨延朗一个吐舌头的动作。
没了杨延朗和芍药二人的相互纠缠,整间屋子一时无话,陷入到一种略微尴尬的气氛之中。
陈忘已经习惯一个人喝闷酒,但又不至于让一桌子人都陪自己闷着,便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他转过头,询问坐在自己身边的杨延朗:“杨小兄弟,自进城以来,你老是说女飞贼女飞贼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延朗一听有人问他这件事,一时来了兴致。
“这女飞贼可了不得,但也是前几日刚刚才闹起来的,横行于隆城,盗取了无数财宝,甚至衙门的金库,都被她盗取了不少的金锭。这女飞贼神出鬼没,传说无数,本少侠经过一番研究总结,发现其中种种传闻,比较可信的只有三点,也称三奇。”
众人听杨延朗说起那女飞贼,讲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不由得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待听他说到飞贼三奇,芍药早已经耐不住性子,急忙问道:“是哪三奇?”
问罢,又看看其他人,虽然和自己一般认真听着,却没有她那般急不可耐,又想将话收回,省的尴尬。
杨延朗倒不甚在意,一个人讲故事太过干瘪,更乐得有人插科打诨。
听到询问,杨延朗干脆站起来,更是一脚踩在凳子上,大吹特吹起来。
“这第一奇嘛!便是这女飞贼盗取财物,从来是把玩几天,便将大部分随意丢在大街上,引得贫民乞丐一阵哄抢。这自古以来,但凡是个贼,哪有费劲吧啦偷点东西随便给别人的,你们说,这究竟奇是不奇。”
“果真奇怪。”
陈忘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想:“这女飞贼倒是颇有些劫富济贫,绿林英雄的意思。”
芍药藏不住话,心中怎么想,嘴上便说了出来:“这女飞贼也不坏嘛!”
“不坏?那可未必。”
杨延朗带着反问的语气,随即拿出证据:“她要是只偷衙门奸商倒也罢了,反正也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只是不久前,她竟然将王员外家的老山参也给偷了。王员外是谁啊?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一向以乐善好施闻名乡里,那老山参,是用来治他女儿的气喘病的。这一偷,叫人家可怎么活呀!”
陈忘饮着酒,道:“这么一说,她倒是有几分善恶不分了。”
“岂止?自从她偷了那老山参,急得王员外病倒在床,亲自出一百两银子悬赏抓她。大家本来都觉得她人不错,劫富济贫,这一下,口碑也是急转直下,搞得人人想要抓住她了。”
杨延朗握紧双拳,愤愤不平。
江月儿也听得入了神,问道:“朗哥哥,你先别纠结这些,先说说你口中的第二奇是什么呢?”
“月儿妹妹,让你平时多出去走走吧!整天塞在屋子里,有些事,外乡人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怎么也不知道?”
杨延朗先批评了月儿几句,才继续聊起女飞贼。
“要说这第二奇嘛!就是这女飞贼虽然在城中作案数起,可偏偏从未有人看见过她的真实面目。最为接近的一次,也仅仅是有一个人无意中看到过她的背影。”
“连面目也没见过,就红口白牙说是女飞贼?”
白震山反讽道。
“老爷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杨延朗解释道:“虽然没看过她的面目,但是她作案处,往往会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气。要说男人留香气,也只有一百年前一个姓古的大侠门下姓楚的一个弟子有这种癖好,不过时过境迁,一百年过去了,再留香气,多半便是女人吧!况且,看到她背影的那家伙,也说她身材纤细,脑后更是有一根粗又长的大辫子,分明一个女子模样。”
“哼,就当你说的在理,那这还有一奇是什么?”
白震山咽下一大块牛肉,填饱肚子,感到十分满足。
杨延朗并没有说下去,转而向陈忘问道:“陈大哥,你说这贼偷东西之后,为什么往往要把现场打扫干净?”
“自然是怕留下什么物证,被官府侦测到,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陈忘喝着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可话刚出口,陈忘却突然一停,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中酒杯亦悬在半空,久久不动。
略微思索一阵,才问道:“莫非,这女飞贼偷完东西,还留下了什么信物标记一类?”
“呦,陈大哥果然好见识,说话一下子便能说在点子上。”
杨延朗听罢,一阵惊叹,随即开口:“这女飞贼每次盗物,都会在现场留下一只飞镖。”
“飞镖?什么样的飞镖?”白震山好奇心起,出言发问。
“大概是什么黑色的铁燕子吧!”杨延朗挠了挠头,回答道。
“黑色,铁燕?”芍药似心有所想,吞吞吐吐的重复了一遍。
陈忘心知有异,便问道:“丫头,你想到什么?”
芍药小心翼翼地掏出展燕送给她的护身符,放在手掌之中,展示给众人看,问道:“是这样的黑色铁燕吗?”
众人定睛观瞧,却见芍药小小的手掌之中,果然静静卧着一枚黑色的燕形飞镖。
陈忘刚想伸手去接,不料被杨延朗抢了先,一把抓住芍药细瘦的胳膊,大声喊叫起来。
“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你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就是那女飞贼。看小爷我这把你扭送官府。”
芍药乍然被这一抓,心中没有防备,不由得惊叫一声,只觉得杨延朗抓着自己的手陡然发力,竟真打算拖着自己离开。
江月儿看见,急忙劝阻道:“朗哥哥,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怎么会是那女飞贼?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杨延朗却是不信,反驳道:“寻常人家,谁有私藏那枚黑色铁燕?她定是女飞贼无疑。”
说罢,又对芍药说:“女贼,我看你带着老人瞎子,十分可怜。祸不及全家,只要你老实跟我投案,我便饶了你的家人。”
芍药无力地挣扎着,无奈力气太小,无法从杨延朗手中挣脱。
“且慢。”
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蓦的响起。
话音刚落,杨延朗就看到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掌伸来,猛地一抓,如铁钳般狠狠钳住他的手腕,随即一股怪力袭来,直抓得他手腕疼痛难忍,力气陡失。
惊痛之下,杨延朗的手一脱,松开芍药。
芍药受了惊吓,急忙躲到陈忘身边,不敢再冒头出来。
杨延朗斜了一眼白震山,毫不客气地开口道:“老头儿,年纪这么大,别多管闲事。”
白震山懒得同这不礼貌的臭小子解释什么,回应以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小子,你敢碰她,先过老夫这一关。”
两人互不相让,在小小的房间里对峙着,只等着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