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良归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天道军。
根据赵子良的口述,洛人豪不难判断出,季如风实是凶多吉少,三百刀队已经全军覆没,除非有奇迹,否则,季如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独活。
可尽管如此,洛人豪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一点,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大家都静静的等着宋万的醒来,期待着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宋万终于醒了,在赵子良归来当天的夜里。
洛人豪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急忙赶去见宋万,赵子良也随后赶到,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陈忘、项人尔、杨延朗以及白震山四人。
杨延朗他们从赵子良的口中得出赵子良下山的经历,出于对这些江湖朋友的关心,他们一行人都跟了过来,想第一时间得知季如风的消息。
洛人豪扫了一眼这些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宋万的床前。
宋万失血过多,光秃秃的头顶上并无半分血色,显得十分虚弱憔悴,尽管如此,当他看到洛人豪的那一刻,还是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却由于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摔在床下。
洛人豪见状,急忙前去搀扶,未料想宋万根本不让他碰,而是大声的哭喊道:“大哥,你杀了我吧!我没脸活下去啊!”
洛人豪见宋万如此形状,豹眼圆瞪,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询问道:“宋万,这,这是何故?季如风兄弟与你一起出走,他怎么样了?”
宋万一听到季如风的名字,竟显得痛苦至极,用自己的额头拼命的撞击着结实坚硬的地面,再抬头,额上已然多了一块红疮。
他涕泗横流,口中不住的喊着:“都怪我,都怪我……”
“怪你什么?”洛人豪一把揪住宋万的衣领,大声喝问道。
在他的心里,似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故此显得十分暴躁。
“怪我没有拦住季二哥,他听闻首领一心招安,可自己却大仇未报,怎能轻易放下?于是二哥便命我带手下刀队私自下山,寻觅无量军踪迹,数日之间,竟真的寻到无量军军营所在。季哥见仇人就在眼前,不由怒火中烧,不顾劝阻冲入敌阵,结果,结果……”
说着话,宋万竟哽咽起来,泪水自独眼之中不住的流淌下来。
“结果怎样,你倒是说啊!”
其实,就算宋万不说,洛人豪也猜的出结果,可他尤不甘心,非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不可。
宋万哽咽一阵,终于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结果寡不敌众,二哥身中数箭,最终气力不支,倒地身亡,三百刀队也,也,也……”
没等宋万将话说完,洛人豪已然垂下了头颅,两行热泪自豹眼中滑落。
许久,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如风,大哥终究还是错估了仇恨在你心中的分量,是大哥害了你。”
赵子良立在洛人豪身后,亦是满怀悲痛,紧咬唇关,静默不语;白震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表示对这个后生的惋惜;杨延朗甚至未能与这位好汉深交,心中不免涌上一种世事无常的奇怪感觉。
一时间,宋万所在的帐子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像是在为逝者默哀。
只有宋万痛苦的哭嚎声还不停地回响着,他不顾身体的伤痛,捶足顿胸,痛苦万状。
作为亲眼目睹季如风死亡的人,他所经历的伤痛可想而知。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无语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开口了,并说了一句看起来很不合时宜的话:“宋万,是你的名字吧?我且问你一句,季如风身为天道军头目,与官军、无量军周旋多年,怎么会只带三百刀队就与无量军硬拼?况且,据赵子良所言,无量军军营距此不远,为何无一人回来报信,待与后方大军商议之后,徐图后计?”
似乎有那么一刹那,宋万停止了哭泣,一只独眼瞄了一眼那个双目蒙有黑布的中年人,确认是他在说话。
可旋即,宋万便爆发出更加痛苦百倍的哭嚎之声。
他指着陈忘,大喊道:“你一个外人,怎么也敢来插嘴天道军之事?山中向来平静,就是因为近来来的外人太多,才会惹出如此多的事端来。”
说罢,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给了陈忘一个解释:“仇恨,是仇恨,杀妻之仇,你怎么会懂?大仇在前,大敌在前,谁能清醒?况且大哥一心招安,若天道军有心报仇,季二哥何苦只带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三百刀队下山?”
陈忘默然无语,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身后木匣。
杀妻之仇,他怎会不懂?
“宋万,大哥也是为了天道军的兄弟们,你怎能如此言语?”赵子良见宋万将矛头指向招安之事,指向洛人豪,忍不住提醒道。
宋万瞄了一眼洛人豪,见首领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竟爬了过去,抱住洛人豪的腿,痛哭道:“首领,季二哥尸骨未寒,就在无量军中,正在被暴晒羞辱。若此仇不报,就此招安,全天下都会耻笑首领贪图富贵,不仁不义。”
赵子良尽管也在悲痛之中,还是呵斥道:“宋万,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太过分了。”
赵子良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洛人豪终于爆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兄弟之仇不报,我洛人豪不配为人。子良,速点天道军人马,我定要荡平无量军,取王化及项上人头。”
赵子良向来稳重,悲愤之余,尚存有几分清醒。
此刻,他见大哥盛怒之下,起了调兵打仗之心,劝道:“大哥,朝廷派来增援的精锐边军转瞬即至,到时无量军自会被官军剿灭。而天道军此刻,正遇招安之事,若陷入久战,只恐怕与无量军鹬蚌相争之际,被朝廷边军一并剿灭。”
“大哥,二哥惨死,天道军复仇天经地义,难道这也要假他人之手?若大哥贪图富贵,不敢出头,可借宋万一干兵马,我借此残躯为季二哥复仇,九死无悔!”宋万捶胸顿足,悲愤交加。
洛人豪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双目赤红,哪听得半句劝告?
他朝赵子良怒吼道:“杀我兄弟如断我手足,此仇不报,洛人豪有何面目纵横人世?你速速调兵,这是天道军军令!”
“大师兄……”项人尔想说两句话,不料刚说出个称呼,便被洛人豪生生打断,道:“师弟,你不知我兄弟情义,勿复多言。”
赵子良见状,无奈摇了摇头,默默退出军帐之中。
只是他路过项人尔身边时,却似乎听到一句默默耳语:“速去请毛轩先生,将此事告知于他。”
赵子良心领神会,出大帐之后,直向毛轩居所奔去。
帐中,宋万眼见洛人豪为季如风报仇之心已定,便将自己在无量军中所见所闻通通告知洛人豪。
只听他收敛哭声,道:“大哥,我被囚于无量军中之时,听闻看守私下议论,说他们抓了朱昊祖的亲侄子朱大昌,这厮为求活命,答应将自己存在安南镇中家业倾囊相授。这几日,无量军谋划埋伏于安南河谷,趁夜袭击安南镇,夺取朱大昌的家业。我们可以去安南河谷提前设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听到无量军要袭击安南镇,陈忘、白震山、杨延朗以及项人尔等人不由得心头为之一震。
“来人,取我的金背大刀来,”洛人豪得知无量军动向,顿时显得杀气腾腾,怒吼道:“王化及,我要取下你的狗头,来给我兄弟祭灵。”
吼声未绝,却听到帐外轻轻传来一声:“将军稍安勿躁,可听某一言,再做决断。”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帐前赵子良引路,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朝廷招安之臣——毛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