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安骑着灰驴,吕环儿骑着大黑马,走着走着,前方忽地闪过一片光亮。
两人催动坐骑走近一看,竟是一片湖泊横亘在荒漠之中。
湖面如镜,倒映着天边的云霞,水边稀疏长着几丛芦苇,随风轻摇,远处还有几只水鸟掠过,激起圈圈涟漪。
荒漠中突现如此景色,着实让人欣喜。
靳长安眯起眼,赞道:“这地方真不错。”
吕环儿也看得入神,低声道:“师兄,我想去那湖里洗一洗。”
两人一身血污,干涸的血迹黏在衣衫上,早已难受得紧。
大黑马和灰驴见了湖水,也兴奋起来,撒腿就往湖边跑,似要痛饮一番。
靳长安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我也得冲冲,换身衣服。走吧。”两人便朝湖泊走去。
到了湖边,大黑马嘶鸣一声,迫不及待地扑进水里,水花四溅,淹到膝盖处便开始打滚,欢腾得很,惊得水鸟乱飞。
靳长安摇头笑道:“师妹,我去弄马,这儿应该没人,你找个背光的地方洗漱,洗好了再来找我。”
吕环儿点点头,沿着湖岸朝另一边走去,身影渐隐于芦苇后。
靳长安见灰驴低头喝水,便不再管它,自己也跳进湖中,追着大黑马游去。
他脱下满是血污的外袍,扔到岸边,潜入水深之处。
冰冷的湖水漫过身体,冲刷着干涸的血迹,凉意从皮肤渗入骨髓,带走一身疲惫与燥热。
他畅快地吐出一串气泡,仰面浮在水面上,只觉身心舒爽无比,仿佛连灵魂都被洗净。
靳长安游了几圈,本想再多泡一会儿,可转念一想,若吕环儿回来见他光着身子在湖里,未免尴尬,便赶紧上岸。
他刚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套干净衣衫换上,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尖叫是,是吕环儿的声音。
靳长安心中一凛,顾不上系好腰带,提着裤子便朝声音处冲去。
到了近前,只见吕环儿光着脚站在湖岸上,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身上裹着一件白袍,肩膀、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显得有些单薄。
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刃上鲜血淋漓,滴滴坠地。
身前,一具老者的尸体横陈,白发猎户打扮,胸口被捅了个血窟窿,早已气绝。
旁边还有个少年,约莫十来岁,穿着粗布猎装,吓得瑟瑟发抖,手里攥着一柄短弓,满脸惊恐与愤怒,盯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她杀了他的爷爷。
少年颤抖着举起弓,想报仇,可手指僵硬,愣是射不出箭,最终放下弓,哭喊着扑向爷爷的尸体。
就在这时,吕环儿动了,上前一步,刀光一闪,直接割断少年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少年瞪大双眼,倒在老者身旁,手指还抓着爷爷的衣角。
靳长安上前几步,皱眉道:“怎么回事?”
吕环儿冷冷道:“我在湖里洗澡,他们就过来了。”
靳长安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沉声道:“他们就是普通人,不会武功,对你没威胁,你为何要杀他们?”
吕环儿抬起头,目光森然:“他们心里对我有歹念,我感觉得出来。这小子刚才还拿弓箭对着我,你没看见吗?”
她指了指少年手中的短弓,语气中透着几分怒意。
靳长安低头一看,那短弓粗糙简陋,箭壶里只有两支歪斜的木箭,连个铁簇都没有,哪能伤人?
他皱眉道:“他就算拿弓对着你,这破玩意儿能威胁到你?师妹,你下手也太狠了。”
吕环儿哼了一声,将刀收回鞘中,低声道:“我从小就知道,歹念一起,就不能留情。不然死的就不是他们,是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冷酷。
靳长安看着她湿漉漉的身影,又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心中实在不太好受。
他传音问夜红缨:“这丫头杀性这么重,是不是有问题?”
夜红缨回道:“心狠手辣的小魔女,杀性重点,有什么好奇怪的?”
靳长安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慨。
他穿越到这世界已有一段时日,却始终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规则。
他的内心深处总保留着一些底线,那些从原世界带来的道德与良知,虽在这残酷的武道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却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连接。
他不知这些底线是否真有必要,可每当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他总觉得,若连这点坚持都放弃,自己便真成了这世界的一部分,再无归处。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罢了。”
他转身在湖边找了块平地,用匕首挖了个坑,将那一老一少的尸体埋了进去。
沙土松软,不多时便堆起两个小土包。
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望了眼湖面,低声道:“走吧。”
吕环儿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牵着大黑马和灰驴,踏上行程。
此后相当一段时间,两人皆沉默无言,唯有马蹄与驴蹄踏地的声音,在荒野中低低回响。
走到傍晚,太阳从日出时的炽热红芒,渐渐化为西沉的昏黄。
荒漠的日落壮丽而苍凉,天边被染成一片深橙,残阳如血,缓缓坠向地平线,拖出一道长长的金红光芒。
远处的沙丘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风卷着细沙,轻舞在天地间,仿佛一幅静谧却又悲怆的画卷。
靳长安停下脚步,望着这景象,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低声念道:“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吕环儿闻言,猛地转头看向他。
夕阳余晖洒在靳长安身上,他骑着那头瘦小的灰驴,背影瘦削却挺拔,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又透着一丝说不清的孤寂。
那灰驴慢悠悠的迈着步子,驴背上的人与这荒漠落日融为一体,竟有种让人心悸的苍茫之感。
她愣愣地看着,嘴里默默念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念到最后,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然后一哭便再难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