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像个孩子一样,”查尔斯轻轻弹了弹烟灰,烟灰如细雪般飘落,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不要这么幼稚,不管你接不接受,事情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的原因,可这就像自然界一样,当灾难来临时,我们能做的,不是跪在神像前祈祷,也不是在废墟中悔过。祈祷和悔过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我们真正能要做的,是将危害控制到最小。”
“善恶感?抱歉,善恶感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查尔斯将雪茄从唇边移开,他用手指夹住雪茄的末端,微微用力,将它掐灭,
“你有没有想过,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牛羊被送上餐桌,弱肉强食,这就是自然的法则,残酷却又真实。”
燃烧的烟草在查尔斯的手指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然而,他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仿佛烫伤的并不是他的手指,而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
“而我们,恶魔与我们的关系也是这样,我们是恶魔餐桌上的牛羊,安特……”
他看向安特,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安特,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善与恶也不是孤立存在的。”
“它们相互交织、相互渗透,就像灰烬一样,是黑与白的混合体,无法被简单地分离。我们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往往只是这复杂世界中的一小部分。而那些所谓的善恶标准,也不过是人类为了方便理解世界而设定的简单规则。真实的世界,远远超出了这些简单的定义。”
“我们需要丢掉情感,丢掉人性,丢到道德……直到一无所有,直到将恶魔永远的消灭!”
安特看着查尔斯,那张写满失落的脸上有着哀伤的情绪:“所以,你丢掉了什么?”
查尔斯指了指书架上的照片:“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安特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
照片一直安静地摆放在那里,里面的人笑得那么灿烂,一看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现在,这里只有查尔斯一个人居住,不用想也能猜到,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故事。
安特虽然对此有过好奇,但他从未敢问,有些故事,或许永远只能留在心底,有些回忆,或许永远只能在沉默中缅怀。
“她叫艾莉森,是我的妻子,温柔贤惠,善于倾听,懂得包容,总是以微笑面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只要看到她的笑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感到安心。”
“她叫艾薇,是我们的女儿,继承了我的智慧和艾莉森的温柔,是一个干净利索、聪明能干的女孩。她的性格独立,对生活充满热情,总是积极向上,是我们家的小太阳。”
“我很爱她们。”查尔斯的眼睛中满是失落和伤感,“非常爱她们,真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杀了她,当着我们女儿的面亲手杀了她,”他看向安特,“很讽刺,对不对?”
安特一个激灵,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这个。
“我是不是……有些……钻牛角尖了?”
查尔斯露出温和的微笑,他拍拍安特的肩膀,缓缓说道:“你的心还保持着最初的纯净和善良,这是最难得的。”
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但更多的是无奈:“这说明你还是个纯粹的人,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着,查尔斯笑了起来,看向安特的目光有种看待美好后辈的样子。
突然间,他的话锋一转,
“但安特,希望你明白,我们是猎魔人,猎魔人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消灭恶魔!猎魔人守则第一条,也是最核心的一条,‘人类和恶魔,从来就是不死不休’!”
“恶魔不死,我们的家人、朋友、熟悉的人就要死,死在恶魔的利爪之下!”
“理智!你需要的只有绝对的理智!其他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可以舍弃!”
安特沉默不语,
查尔斯叹息一声:“好吧,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你看上去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转身走向书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上:“对了,你让我们查的‘多尔衮’和‘雷达’,我们什么也没查到,你确认你没记错?”
“应该?没有吧?”安特也不敢确定,毕竟两种语言不一样,他翻译过来的时候,鬼知道有没有什么字母拼错了?
如果他翻译过来的是“无线电探测和测距”,查尔斯没准还能帮他查出来什么,可惜,他翻译过来的,就是简简单单的“雷达”。
最主要的是,他的翻译,是硬生生用谐音套上去的,这踏马能查出来才是真见鬼了!
也幸好查尔斯拥有学者该有的严谨,不然,现在安特就得对着梯子骂娘了!
梯子兵是什么鬼?
房间内陷入沉默,查尔斯坐在书桌旁静静的看着书,安特坐在窗户旁呆呆的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查尔斯突然开口:“安特!”
安特:“嗯?”
查尔斯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是要求你必须做的绝情,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保持这份善良,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我只是想说,年轻人,别钻牛角尖,我可不希望你变成新的萨洛蒙。”
“我明白,”安特露出笑容,“放心吧。”
“明白就好,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无聊的话就继续去史密斯太太那里帮忙,过几天估计大家都要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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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区,街道上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和刺鼻的煤烟味。
某栋破旧的三层建筑的顶层,
这栋楼的外墙被烟熏得漆黑,窗户上的玻璃大多已经破碎,但顶层的房间却别有一番景象。
屋门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尽管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但仍能看出曾经的精致。
门吱吱作响地打开,一股混合着烟草、皮革和昂贵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与外面的贫民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交给你了,我很忙。”
水晶吊灯下,一个中年男人留下这句话,转身坐在旁边的高背皮椅上,翻开拿在手中的《光明启示录》,仔细阅读起来。
在他的对面是一张巨大的桃花心木书桌,马斯把玩着一把手斧,坐在桌面上:“听到了吗?厄本,咱们的骑士先生很忙,快点把该交代出来的都交代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马斯是对书桌的另一面说话的,那里是一张扶手椅,椅子上绑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