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十五日·华山·演武堂。
夕阳斜照,山风送凉。
宁采臣独自站在华山剑台上,目光望向远方如火云霞,心中却起了千层波澜。在法海说完这句话走后,他的心便没有一刻安宁。
他当然记得,十年前金华兰若寺那一夜,是这个出尘庄严的和尚将他从聂小倩与姥姥的鬼门关中救回。
也是法海,一手传他静心之诀,开他修行之路。如今十年过去,法海再次现身,还带来了一个机会——进入灵台方寸山,真正修阳灵正骨之术,踏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采臣。”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宁采臣回头,只见令狐冲与燕赤霞缓步而来。
“你还在想法海大师的话?”燕赤霞问。
宁采臣点头:“实话说,我确实心动。但华山养我十年,师父、师兄、师姐,皆如亲人,我怎忍心离开?”
令狐冲拍拍他肩膀,笑道:“傻小子,咱们不是要赶你走。但这世道将乱,你若真想为天下百姓做事,就该去更适合你的位置。”
燕赤霞也道:“你有阳灵正骨,若真在灵台方寸山修成,他们那一门的术法与仙诀,也许能让你成为继法海之后,又一能震慑魔道的中坚之人。”
“别把自己困在一个山头上。”
宁采臣一时间沉默。
正当他犹豫之际,忽听演武场旁传来一声冷哼。
“哼——我华山虽小,但也不是灵台方寸山可以惹的。”
众人回头,只见岳不群缓缓踱步而来,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悦。
“法海说得冠冕堂皇,可别忘了,这个弟子是我华山派先收的。”他说着,扫视三人,“自古以来,一人一门。哪有今天入华山,明日拜灵台的道理?”
令狐冲低声道:“师父,法海也并未强逼,是我们自己觉得——”
“住口!”岳不群沉声,“你是华山大弟子,却去劝自己师弟改投他门,成何体统?”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这时,岳灵珊走了出来,她的目光坚定,语气却平和:“父亲,采臣修为特殊,他留在华山,确实是屈才。灵台方寸山或许才是他真正能展翅之地。”
“你……连你也这么说?”岳不群声音里有几分失落。
“我们不是不忠于华山。”岳灵珊低头,“而是希望采臣有最好的未来。”
岳不群沉默许久,忽然开口,望向宁采臣:
“采臣,我华山不留强人,也不强留有志之士。你若真想走,我不会阻你,也不会废你武功。”
他话锋一转,眼神忽然锋锐如剑:“但我希望你明白——一旦你离开华山,便不再是我岳不群的弟子。”
此言如石落湖中,激起四周弟子纷纷侧目。
宁采臣眉头微皱,低头深思。
良久,他抬起头来,拱手一礼,语气郑重:
“师父,弟子多谢您十年来教养与照拂。”
“但弟子不愿离开。”
“我愿继续在华山修行,愿为华山,为正道,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若我天赋有余,我宁愿在这华山之上,将它用尽!”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卑不亢,令狐冲与燕赤霞对视一眼,皆暗自点头。
岳不群眼中一闪,语气稍缓:“好,你能有这份心,不枉我这些年对你栽培。”
这时,一道法号声自远处传来。
“善哉,善哉。”
忽然,只见山道尽头,法海合掌微笑,身披袈裟,静静道:“既如此,贫僧也不强求。采臣施主,贫僧会尊重你所选之路。”
他抬头看着宁采臣,语气缓缓:
“但贫僧要告诉你,从今日起至明年正月,你都可再考虑此事。若有悔意,灵台方寸山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说完,法海不再多言,转身下山而去,背影如竹影随风,寂静而决然。
夜幕降临,华山满天星光。
令狐冲提着酒壶与宁采臣坐于悬崖边,轻声笑道:
“你啊,今天算是把全华山都震了一下。”
“我只是做了自己的决定。”宁采臣望向远处星光,语气宁静。
“法海是高人,灵台方寸山是高门。但有时候,留在一个地方,不是因为它最强,而是因为你愿意在这里,做你自己。”
令狐冲饮了一口酒:“有骨气。”
而在不远处的殿中,岳不群望着烛火轻摇的影子,喃喃自语:
“还好……没被挖走。”
“我华山派,可不想失去这样一个人。”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十六日·灵台方寸山。
斜月三星洞内,法海静静叙述完在华山所见所闻,神色平和。
菩提祖师坐在云榻上,仿佛未曾动容,只轻轻一笑:“这事,贫道早有预见。”
李青天站在一旁,有些难以置信:“师父,咱们灵台方寸山名列江湖第一大派,连魔道听了都要避让三分。一个宁采臣,居然不愿加入?未免也太看轻我们了。”
宫本武藏却低声道:“他或许有自己的坚持……选择不加入,并不代表不敬。”
桑丘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茶。堂吉诃德则难得沉默,脸上神情却极为凝重——显然,他也对宁采臣的决定深感钦佩。
法海合掌,问道:“若他不入灵台方寸山,他的一身天赋岂非白白浪费?”
菩提祖师微笑摇头,拂尘轻轻一摆:“非也非也。你只知其表,不知其根。”
众人一怔。
菩提祖师淡淡道:“我曾翻阅古卷,追溯华山派源流,发现一桩隐秘真义。华山派现今所传剑道,其实是由镇元大仙门下第一弟子——风尘子所创。镇元大仙,才是华山真脉之源。”
“数十年前,风尘子重返华山,传下仙道与剑法结合之术,此后才有了如今的华山盛名。只因镇元大仙行迹神秘,华山上下仅存传说,未见其人。”
“但——”
菩提祖师神情微动,微微眯眼:“若是今日,他亲至华山……那宁采臣的前途,便无需我们再费口舌。”
两日后,五月十八日,华山山门。
晨曦洒落山道,门前弟子一如往日执勤。正当二人谈笑之间,只见远处一位身穿青白道袍、气度非凡的道者缓缓步入山道。
此人不急不缓,步步生莲,脚下尘埃不染,眉目清朗,鹤发童颜,手执拂尘,仿佛天地之间的风景也在为他让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一名弟子警觉拦住。
“此处乃华山重地,擅闯者——”
未等他说完,老者只是轻轻一拂拂尘,山风卷起,两名弟子连人带剑被卷至十丈之外,跌坐在地,却毫发无伤。
惊魂未定,弟子怒道:“你竟敢对我们华山派的人动手——”
那老者只轻叹一句:“我就是你们的开山祖师。”
话音未落,华山主殿内一声厉喝传来。
“住手!”
岳不群疾步而出,一眼望见那道身影,面色骤变,眸中一震。
片刻后,他“扑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道:“弟子岳不群,参见祖师——镇元大仙!”
全山一震,演武场内传出阵阵骚动。
“祖师来了?!”
“真的镇元大仙?传说中的那位仙人?!”
演武场中正在练剑的令狐冲、燕赤霞、宁采臣、岳灵珊、楚留香等人纷纷赶来,看到岳不群跪伏在地,也都心头一惊,连忙下拜。
楚留香作为华山二弟子,气质不凡,一眼就认出对方气息非凡,当即也伏地叩首:“楚留香,拜见祖师。”
镇元大仙挥手,声音温和如春风:
“都起来吧。我此次前来,并非为华山讲道,而是专为一个人而来。”
他缓缓走向前方,目光落在宁采臣身上。
“宁采臣。”
宁采臣肃然抱拳:“弟子在。”
“你拥有阳灵正骨,此骨可入仙道、佛门、剑宗、气脉,皆可通达大道。你不入灵台,是一番胆气;你愿留华山,是一份本心。”
镇元大仙微笑道:“既如此,我便不让你走弯路。”
“今日起,我将亲自传你仙剑之道。以阳骨为炉,以剑气为引,修大道剑心。”
话音一落,演武场顿时哗然!
令狐冲、燕赤霞、岳灵珊齐声喝彩:“恭喜采臣!”
楚留香也点头称赞:“难得祖师亲自开口,这是华山有史以来头一遭。”
众弟子目光纷纷望向宁采臣,有人羡慕,有人钦佩,还有人——嫉妒。
演武场角落,林平之默默攥紧了拳头,眼神阴沉如墨:
“凭什么是他?我林平之练剑不比他晚,天赋也不比他差,凭什么所有光芒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眯起眼,心中暗想:“等几日后……我会让他知道,这华山,不是他能一人称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