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也好奇,想看看他怎么把金盛这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搞定。
吧台上他的手机响起,他走去接,低声说了几句,过来倚在我脸侧。
“困了?”
他好笑地看着我迷迷糊糊的样子,“走吧,下山去睡。”
*
山间寂静的夜,原本是静谧安详,但今晚,似乎空气里总漾着莫名诡异的氛围。
回到别墅的客厅,发现灯火辉煌的内里已等候了十几人。
厅外是大约七、八个着装随意的马仔,厅内是他的几个亲兄热弟。志林领带低垂,薛志刚一脸戾气,依拉汗神色凝重,愈发显得黑脸颇有张飞风味。
众人见我只是略微招呼,我身后的他轻推我腰,回头只见他柔情一笑。
“先去睡,我还有点事。”
气氛凝结着莫名的紧张,但我终归不明就里。
踩着拖鞋将木质楼梯踏得通通响,心知肚明他的目光一定尾随我完全消失。
将自己摔在床上,烦躁不安地躺下,却总放不下那风声鹤唳的一幕。
今晚一定有事。
他们要动手,还是要出发?
蹑手蹑脚地倚在门后,耐心听了一会,什么声响都没有。
打开门走出去,走廊空荡荡的,寂静地可怕。不过这寂静我早已习惯,这里这时候要是能出现半个人影,倒是会引起我惊栗般的尖叫。
偷偷伏在栏杆上往下看,奇怪?
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大厅,现在已空无一人。
有故事!
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有汽车发动的声响。
这么多人出动,车绝不会是一辆,他们一定没有离开阳明山。
可是,人都去哪了?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哦。
*
急急奔回卧室,拉开衣柜找了身黑色上衣、黑色长裤。末了还在镜前细观片刻,这行头很像夜行女侠,好酷!
又将碍事的波浪卷发盘成圆髻,这副装扮才叫滴水不漏。
踩了双轻便的宽带凉鞋,轻手轻脚地下楼。
刚要迈出大门,听闻角落里一声清亮的咳嗽。循声一看,是曲丛生。
居然戴了副眼睛,一副文邹邹斯文的样子,在读报纸。
闪亮镜片反着光,掩不住玻璃后狡黠、探寻的目光。
“廖小姐,这么晚不休息,还去哪儿?”
掩耳盗铃的境界被打破,也没什么可伪装的了。
我定定神索性老老实实回答,“他们人呢?我想看看他们做什么。”
“我看您还是别去了。”
他一脸笃定地走过来,摘了眼镜在手里,目光炯炯有神。
“廖小姐不会喜欢他们做的事。”
“那不一定。”我的语气倔强起来,“他们要做什么?”
曲丛生定定地看我几秒,似乎在心里做了某种确认。自从我某一次跟他摊牌,不要他叫我什么‘太太’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正眼’看过我了。
这次正眼看我,是打破我们之前的某种较量。
他收回目光,折起手中的报纸,整齐地放在书报架上。
“那好,我带您去。”
他走在先,又回头像是叮嘱我一句,“如果你不喜欢,请不要让南先生知道。他对你,交代过我。”
——
*
细密的丛林深处,原来曲径通幽。
向来对阳明山没有过研究,内里的一切都是他带我去哪处我就去哪处,焉能知道里面有这许多机关?
曲丛生步履稳健,一看就是有身手的人。
他很像我曾知遇的健身教练,举手投足有着韵味与节奏。
还号称是女侠,我上山走了十几分钟便已气喘吁吁。
他停下脚步等我,又慢悠悠地开口说,“快到了。记住,别出声。”
再走几分钟,地势渐渐平缓开阔。突然见到一星半点的灯光闪烁,我急急收了脚步。曲丛生亦是回头看我。
“就这里了。”
我随他在灌木丛中藏身,面前两三排大树前,是将近十几个黑色人影。一盏幽暗的旧式马灯,根本无法驱尽周遭的黑暗与恐怖。
有几个赤膊的人正挥汗如雨,一看便知是先前的马仔,正在用铁锨挖坑。
这几排大树源自天成,偏偏树距中间有自然形成的平地,他们就地取材,原来——
是在挖坑!
突然心里象是明白了什么,眼睛睁得老大,已看见:克伊木被脱得精光,赤条条的一条身子,跪在几个黑色身影腿下。
被这诡秘气氛弄到心神紧张,偏偏身旁曲丛生开口说话,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一下。
他在我身旁压低声音,“你到了,我该下山了。”
“别!”
我情急之下出声,幸好那边人做事全神贯注,未注意这边。
我的目光几近哀求,“陪着我,好不好?”
他行将站起的身子,闻言后居然又半蹲下。
我把淡淡的感激埋在心底。这恐怖的事实,让我心里升起愈发强烈的不安。
这是一种真正的害怕,只因周遭的一切黑暗在蒙蔽心神、在渲染。
人性的沉沦、灭失……
*
我看到了南正安,他微微面对着我,正袖手站立在克伊木旁,神情倨傲,目光高高在上。
是我从没见过的目光和表情,冷漠中透着仇恨,凌厉的眉眼在夜色中透着魔鬼般的肃杀之气。
长鼻坚毅,如同心中所有下的死硬决心,在下一刻都将付诸实行。
*
“克伊木,还记得吗?7年前我一到xJJ,就遇见了你。这么多年你始终如影随形、阴魂不散。无论我做什么,背后都少不了有你捅刀子,”
他的自嘲语气有几分戏弄之意,“结果今天,你倒先我而去了……”
“废话少说!南正安!”
克伊木行将就死,表情仿佛看上去还有几分英气。
“当初没杀你小子,是我瞎了眼!明明有机会把你一块炸了!”
他忽然现出诡异的恶毒笑容。
“早知道你他妈有今天,当年应该把你和英格一家全杀了!”
力道十足的一脚踢向克伊木的脊背,南正安明显是动了怒、使了全力。
这举动换来了克伊木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
*
他冷冷地盯着他那张已然扭曲的脸,铁青脸色的唇齿间透露着彻骨的仇恨。
“我拜把的兄弟英格,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跟你无冤无仇,只因为跟我交好,乌卓带人血洗阿马河村庄,杀了英格全家,放火烧了另外三家的房子,男女老幼无一幸免,甚至是英格不到两岁的儿子都不放过!”
“你们真是一群王八蛋!一群王八蛋!”
刻骨的悲伤湮上他的脸,眼中仿佛有隐忍不出的泪。
“哥!”
一旁的志林意识到了他的情绪失控,上前出言,“别说那么多了!哥!埋了他!”
*
“乌卓趁火打劫,文化站的秘书在街口被人活活用刀捅死,又被扔进着火的房子里焚烧;一个叫哈伊娜的姑娘,在路南端被暴徒轮暴后用石头、棍棒活活打死;这些人都是我的亲朋,你们做事还有没有人性啊?!”
他收回神,屈膝弯腰,低下头去看面如死灰的克伊木。倨傲的神情里忽然现出了几分落寞,语气中甚至不无伤感。
“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把你埋了,根本不想等到这一天?”
坑内跳上来两个小伙子,一边擦擦脸上的汗,一边对几个人点头。
“好了。”
克伊木眼见着面前景象,早已心胆俱裂,万万想不到一晚之间,已将命丧此处。这一幕他也没少见过,但也许正因如此,这个死法轮到自己才会更显恐怖。
“过沙漠,又是你背后放冷枪,杀我多少弟兄!我最不愿见血,偏偏你让我手下人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