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刚处理完一场暗杀行动,左臂的上的枪伤还没有完全止血,他便接到了新的命令,要去接沈奕回别墅里。
沈奕坐在车里,目光懒懒地看着窗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敲打着膝盖,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车门被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直接钻了进来。
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年,穿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柔顺的浅栗色短发垂落在额前,五官清秀,眼睛澄澈,带着点天然的乖顺与羞涩。他一抬手就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是谁?
程慕的目光也在那一刻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他听见沈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祁深,过来我这里。”
少年步伐微顿,偏过头,目光轻轻落在沈奕身上,片刻后,他甜甜一笑,眼底浮现一丝乖顺的温意,随即乖巧地朝沈奕走过去。
程慕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沉静如水,脸上没什么表情。
祁深在沈奕面前站定,乖顺地低了低头,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声音轻缓:“沈哥。”
沈奕看着他,眉眼间的冷意消散了几分,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随意而温和:“怎么这么慢?”
祁深眨了眨他漂亮的眼睛,语气温和:“刚刚不小心走错了路嘛。”
沈奕温柔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地说:“下次记得跟着人。”
他刚坐稳,便直直看向沈奕,声音轻软:“沈哥……”
沈奕揽住他的肩膀,嘴角微微勾起:“坐好了。”
那少年微微垂下眼睫,乖巧地点了点头。
程慕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心里清楚,沈奕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展现过这样的耐心。
车厢内光线昏暗,程慕坐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但他很快扭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沈奕从来不缺情人,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留在他心上。
程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不重要。
可他仍旧清楚地记得,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沈奕这么温柔地带一个人上车。宴会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了。沈奕没直接回沈家,而是直接带着那个少年去了私人别墅。
程慕照例要护送沈奕,他站在别墅门口,静静地看着沈奕揽着那少年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走进去。
“嘭——”
门在他眼前关上,将他隔绝在冰冷的门外。
程慕站在门外,垂着眼,沉默地守着。
夜风很是刺骨,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连伸手去按住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也不能后退。
沈奕在里面,而他……只能守在外面。
就像这些年无数个夜晚一样。
他站了整整六个小时。
凌晨四点,别墅的灯终于熄灭,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程慕仍旧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了闭眼,疼痛让他很清醒。
他知道,他不该有情绪。
影子不该妄想得到光。
天亮时分,沈奕终于走了出来。
他衣襟微微敞开,眉眼间带着一丝难得的懒散,斜眼看了看程慕。
身后的少年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声音轻软:“沈少,下班记得来看我”
沈奕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乖。”
他没有回答,却已经给了对方答案。
少年立刻绽放出笑容,眼底带着止不住的雀跃。
程慕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却始终没有动,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风雪之中,寒冷无边无际,却也无法逃离。
沈奕走到车旁,目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程慕。”
程慕立刻收敛所有情绪,低声道:“少爷。”
沈奕微微侧头,看着他,语气不紧不慢:“你昨晚站了一整夜?”
程慕垂下眼,嗓音平静:“少爷没让我走。”
沈奕轻嗤一声,似笑非笑:“蠢。”
他说完,便直接上了车,语气懒散:“回去。”
程慕应声,发动引擎,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像是没有听见沈奕的话。
他知道沈奕的意思——站了一夜,又怎样?没人让你站,你自己愿意的。
程慕也确实愿意。
他愿意站在那里,哪怕沈奕根本不会在意。又是一个深夜,别墅的灯光终于熄灭,四周陷入沉寂。
程慕站在门口,夜风穿透他的衣衫,冻得他指尖微微泛白。
他已经站了一整夜了。
沈奕从未吩咐他离开,而他也没有主动后退一步。
影子只能待在主人的脚边,不能消失,也不能喧宾夺主。
晨光微微泛白,程慕终于听见别墅内传来些许声响。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不是沈奕。
是那个少年。
程慕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这个人。
少年年纪不大,或许刚刚成年,眉目精致,皮肤白皙,浑身透着一股柔软又脆弱的气息。
他的衣服是沈奕的,宽大地裹在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瘦削单薄。
他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了几秒,才懒懒地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在程慕身上。
然后——他笑了。
“你就是程慕吧?”他的声音轻快,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沈哥提过你。”
程慕站得笔直,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少年并不在意,目光扫过他身上的黑色衬衫,带着些好奇:“你每天都穿一样的衣服?”
程慕的声音沉静无波:“少爷喜欢。”
少年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哦……原来你这么听话。”
程慕没有回应。
他不需要回答不重要的问题,也没有资格去思考它的含义。
少年轻轻歪头,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程慕无法理解的意味。
良久,他忽然微微一笑,语气轻快:“沈奕醒了,我去给他做早餐。”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步伐轻快又随意,仿佛他才是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
程慕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
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奕起得很晚,等他出来时,少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他围着围裙,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熟练地放到沈奕面前:“尝尝看。”
沈奕微微挑眉,接过咖啡,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随后眼神微动,淡淡道:“手艺不错。”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嘴角轻轻勾起:“我还会很多,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给你。”
沈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嗓音低沉:“你倒是会讨好人。”
少年并不否认,反而直视着他,语气坦然:“那我讨好了你吗?”
沈奕盯着他,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
他放下咖啡杯,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支着下颚,目光带着点探究:“或许。”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他,轻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程慕正站在门口,听见这句话时,指尖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刺入掌心。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一片安静,过了好几秒,沈奕才低笑了一声,嗓音漫不经心:“你倒是敢问。”
少年低头,轻轻地咬了一下唇,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委屈:“……你不喜欢我吗?”
沈奕看着他,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嗓音微哑:“乖。”
少年猛地抬头,眼睛亮了起来。
程慕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沈奕的手,眼眸深沉,像是被吞噬的暗流。
他从未见过沈奕对任何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温柔、宠溺,甚至……带着一点怜惜。
程慕的胸口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割开,血肉翻涌,痛得快要麻木。
但他不能说什么。
他只能低下头,像是看不见,像是听不见。
他是影子,影子不能有感情,不能有欲望,不能嫉妒。
那时,他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沈奕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从未有人能真正留下。
程慕一直以为,这个少年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短暂的存在。
可他错了。
那个少年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变得越来越重要。
沈奕开始带他出席各种场合,让他住进沈家,在外人面前,甚至默认了他特殊的身份。
他会在少年面前微微勾起唇角,眼神带着点耐心;
他会给少年亲自挑选衣服,让他穿着自己喜欢的款式;
他甚至会在应酬结束后,揽着少年回房,低声说一句:“早点睡。”
程慕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沈奕从未对他说过任何关心的话语,也从未给过他任何温柔的目光。
程慕可以挡子弹,可以挡刀,可以为沈奕血流满身,但沈奕不会皱一下眉,更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沈奕愿意为一个少年,展露从未有过的温柔。
程慕想笑,可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里,沈奕回了别墅。
程慕站在门外,安静地守夜。
这时,他听见少年的声音,轻轻地从门缝里传出来
“沈少,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你,你会怎么办?”
沈奕的声音很温柔:“你为什么会背叛我?”
少年低声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活下去呢?”
沈奕沉默了一瞬,随即轻嗤一声:“你乖一点,就不会有事。”
少年轻声问:“那如果,我骗了你呢?”
沈奕顿了顿,嗓音慵懒,却透着一点危险的意味:“那就别让我发现。”
门内的少年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模糊:“……嗯。”
程慕站在夜色里,闭上眼,握紧了拳。
他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从那天之后,沈奕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祁深。无论工作有多忙,事务有多繁重,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这座别墅里。
而祁深的房间,灯光会永远亮着,但门外的走廊,总有一个人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夜。
只要程慕没有接到新的任务,这意味着他必须留在沈奕身边,而他每天晚上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站在那道门口,一直站着。
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他不能靠近,也没有资格靠近。
他只是一个没有影子的影子而已。
夜晚,沈奕推开房门,里面的灯光映在祁深的脸上。
祁深坐在窗边,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见沈奕进来,立即笑着迎了上去:“沈少,你回来了”
沈奕点点头,随手将外套丢在沙发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松开领口的扣子,语气轻柔:“今天怎么样?”
祁深笑着凑过去,顺势贴着沈奕的肩:“还好啊,就是有点无聊。”
沈奕低头看着他,随意地抬手,捏了捏他白皙小巧的下巴,嗓音低沉:“那我怎么补偿你?”
祁深眨了眨眼,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轻轻笑了一下,手指顺势搭在沈奕的肩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沈少……你哄哄我?”
沈奕轻嗤了一声,眼底带着点懒散的笑意,顺势揽住他的腰,把人扣在怀里,声音低哑:“怎么哄?”
祁深笑得更深了一点,声音暧昧:“沈少这么聪明,怎么会这不知道?”
他抬起食指,轻轻地扣住沈奕的领口,顺势靠了上去——
门外,程慕站在走廊里,垂着眸,站得笔直,仿佛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这一晚,他站了整夜。
不止这一晚,每一晚,都是如此。
无论沈奕陪祁深多久,程慕都会一直守着,一站就是一整夜,直到天色微亮,他才会默默地转身离开。
没有人让他站在那里,可他自己知道,他必须站在那里。
影卫的职责,是随时待命。
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要保持随时听从命令的状态。
就算沈奕,从来也不会看他一眼。
他的腿会站麻吗?
不会。
他从小就受过严格的训练,一动不动站上一天,也不会觉得累。
他会疼吗?
……不疼。
他的心,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可有时候,他仍然会在夜里,恍惚地抬头看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哪怕只有一秒,他也忍不住。
沈奕从房间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他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眼神随意地扫了一眼,下一秒,他的脚步顿住。
程慕站在门口,依旧是笔直的站姿,安静而沉稳。
沈奕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程慕低头,语气平静:“属下随时待命。”
沈奕轻嗤了一声,随手扣紧外套,嗓音淡淡:“夜里没人找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程慕的手指微微收紧,却依旧不动声色:“影卫职责。”
沈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下:“程慕,你该不会……是在监视吧?”
程慕低头,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属下不敢。”
沈奕眯起眼,眼底的笑意有些冷:“你当然不敢。”
“你只是条影卫,沈宅里所有人都有资格休息,唯独你没有。”
他说完,随意地理了理袖口,迈步走向大厅,嗓音淡淡:“下次别站这,碍眼。”
“……是。”
程慕微微低头,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沈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缓缓地直起身,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从那天起,他不再站在门口了。
可每个夜晚,他依旧会停留在不远处的暗影里。
他只是换了一个位置,继续等着。
无论沈奕会不会需要他,他都在那里。
他只是个影卫,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在沈奕的世界里,有人被宠爱,而有人只能在黑暗里,安静地等待着。
沈奕越来越宠爱祁深了。
从最初的刻意纵容,到后来变得理所当然。
无论是出席宴会,出差,甚至是工作,祁深都会被带在身边。
程慕站在办公室门口,目光暗暗地看着里面的一幕。
会议桌上,沈奕正和几位股东讨论近期的公司策略,而祁深则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他的腿随意地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姿态慵懒又随意。
“沈少,你什么时候才忙完啊?”
祁深微微偏头,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
沈奕头也没抬,手中的笔在纸上轻轻敲了敲,嗓音低沉而随意:“还有半个小时。”
祁深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那等你忙完,我们一起吃饭吧”
沈奕宠溺地点了点头:“嗯。”
程慕站在门口,目光平静,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整个公司都知道祁深的身份了。
他什么都不会,连基本的商业谈判都听不懂,可他仍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总裁办公室,甚至可以在沈奕处理公务时,随意地倚在他肩上,耍赖似地让他陪自己说话。
“沈总,这样真的好吗?”
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奕随意地翻着文件,语气淡淡:“他喜欢。”
“可是——”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奕轻轻抬眼扫了一下。
他低头翻阅着文件,嗓音不疾不徐:“怎么,你有意见?”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敢。”
没有人敢再提。
祁深被带入这家公司,成为了无法撼动的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沈奕不但不会干涉,甚至会亲自护着他。
没有人敢招惹祁深
而程慕呢?
他只能站在门外,等待着下一次命令。
“程慕。”
沈奕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
程慕微微低头,声音冷静:“沈少。”
沈奕没抬头,只是随意地翻着文件,淡淡道:“去楼下拿合同,顺便去查一下最近合作方的背景。”
程慕垂眸:“是。”
他转身要走,却被祁深轻轻叫住:“程慕。”
程慕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祁先生?”
祁深笑着歪了歪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眼神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玩味:“你每天都这么站在门口,不累吗?”
程慕语气平静:“属下职责。”
祁深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漫不经心:“可是沈少从来没有让你站在那里。”
程慕垂眸,语气依旧冷静:“属下随时待命。”
祁深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沈奕:“沈少,你觉得程慕是不是太无聊了?”
沈奕终于抬头看了程慕一眼,眉眼冷淡:“他只是在履行职责。”
祁深轻轻挑眉,眼神带着点笑意:“那如果没有任务呢?”
沈奕淡淡地道:“那就待命。”
祁深的笑意更深了一点,他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程慕:“程慕,你听到了吧?”
“你每天站在那里,不是因为你有价值,而是因为你必须待命。”
“你这十年来,不就是为了一个命令活着吗?”
程慕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
他的命是沈家给的,他的职责就是听从沈奕的命令。
这十年,他没有多想过什么,也从未奢望过什么。
所以,祁深的这句话,没有伤到他。
……只是,胸口微微有些闷。
沈奕越来越习惯身边有祁深了。
程慕也越来越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沈奕的下一道命令。
无论命令是什么,他都会去做。
他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能一味地听从命令。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不会有情绪,不会有意见,不会有不满。
影卫不该有情绪,影卫不该有欲望。
他站在沈奕的身边,却从不属于沈奕的世界。
程慕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的
那一年,程慕十三岁,沈奕十五岁。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沈奕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他只是个影卫,从懂事开始,他就明确的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生来就是为了守护沈奕,别无其他。
可十三岁的那一年,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在他心里埋下了无法抑制的悸动。
那年冬天,沈宅的院子被皑皑白雪覆盖,风雪肆虐,冷得让人身子发颤。
程慕站在沈奕房间门口,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衣襟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但他依旧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这天,沈奕被父亲叫去开家族会议,直到深夜才回来。
沈奕推开门,看到门口的少年,眉头微微一皱:“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程慕低头,嗓音平静:“等沈少。”
沈奕眼神一沉,走进屋内,语气淡淡:“进来。”
程慕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沈奕回头看他一眼,冷冷地道:“还要我请你?”
程慕微微咬牙,低声应道:“是。”
他走进房间,身上的寒气带进了温暖的室内,和屋内的暖意形成鲜明对比。
沈奕坐在椅子上,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去烧水。”
程慕点头,熟练地去烧了壶热水,等他把热水倒进杯子给沈奕端过去的时候,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发涨了。
沈奕接过杯子,目光落在他手上,眸色微微沉了沉:“手。”
程慕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收回手,垂眸道:“无碍。”
沈奕没说话,他只是随手放下杯子,随后伸手拉过程慕的手腕,强硬地把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
少年的手指微微一颤,程慕还没反应过来,一团温热的热气,忽然包裹住了他的手。
沈奕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覆盖住他的指节,声音冷淡:“下次冷了,自己要暖暖。”
程慕怔在原地。
他的手很冰,而沈奕的手很暖。
他的体温顺着掌心传来,让他的冰冷的手指慢慢回温。
那一瞬间,程慕忽然心跳得快了一点。
他怔怔地看着沈奕,胸口有种奇怪的悸动感涌上来,说不清是什么,让他有些无措,甚至有点恐慌。
他……怎么会?
怎么会对少爷有这种感觉?
他是沈奕的影卫,沈奕是他的主子,他应该敬畏、服从,而不是……
不是用这种心跳加快的眼神去看着沈奕。
这太荒唐了。
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沈奕察觉到他怔愣的目光,眉头一皱,松开手,疑惑道:“看什么?”
程慕猛地回神,立即抽回手,然后低下了头,嗓音显得有些急促紧张:“属下失礼。”
沈奕并没有多想,淡淡地摆了摆手:“行了,退下吧。”
程慕深深地低下头,压下心里的那份悸动,而后迅速转身离开。
一直到他走出沈奕房间的那一刻,他的心跳依旧乱得不成样子。
那天晚上,程慕整夜未眠。
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掌心,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胸口一阵发闷,甚至还有点喘不上气。
他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心思被沈奕发现。
他更害怕的是,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是影卫。
影卫不该对自己的主子心动。
这种念头,必须被彻底掐灭。
从那天起,程慕开始刻意压抑自己的心绪。
他不再抬头去看沈奕,不再让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他更加沉默,更加冷静,更加隐忍。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程慕,你只是个影卫,你不配心动。
你的命,是沈家给的,你的职责,是保护沈奕。
除此之外,你不该有任何想法。
从那天起,他学会了隐藏所有情绪。
他学会了在沈奕的身边,永远不多看他一眼。
他学会了……在看到沈奕和别人亲近时,依旧面无表情。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彻底成为沈奕的影卫,而不是——
一个妄想不该拥有的东西的愚蠢之人。
沈奕的办公室
程慕推开办公室的门,他脚步沉稳,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沈奕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身上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了一截修长的手腕,而他的怀里,祁深正半倚着他的胸膛,姿态亲昵,手指正不安分地轻轻勾着沈奕的衣领。
男人的手掌自然地搭在祁深腰侧,姿态随意,却带着某种占有欲般的宠溺。
“沈少,今天的会议好无聊哦。”
祁深微微蹭了蹭他的肩,语气撒娇般柔软:“要不是你在,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沈奕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滑过祁深的侧脸,嗓音淡漠而随意:“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祁深轻轻笑了一下,微微偏头,唇角几乎贴上沈奕的耳侧,声音轻柔得仿佛带着刻意的诱哄:“那沈少……想要什么?”
沈奕没说话,他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手指间轻轻转了一圈,随后目光落在门口站立的人身上。
“程慕。”
程慕站得笔直,听到沈奕叫他,平静地抬头:“沈少。”
沈奕没有让祁深从他怀里下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文件送到会所,今天必须交到他们手里。”
程慕垂眸,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是。”
他走上前,从桌上拿起文件,全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动作一丝不苟。
祁深歪着头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道:“程慕,你走路的姿势真标准。”
程慕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垂眸,仿佛没有听见。
沈奕倒是轻嗤了一声,眼神漫不经心:“他该习惯了。”
程慕低声道:“是。”
祁深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带着点故意的试探:“沈少,你对他可真严格。”
沈奕随意地扣住祁深的手腕,语气淡淡:“他是影卫。”
“影卫不需要太多情绪。”
祁深微微眨了眨眼,随即若有所思地笑了:“也是,影卫嘛,最重要的就是听话。”
沈奕没再说话,他只是微微抬眼,冷淡地看着程慕:“愣着干什么?”
程慕顿了一下,垂下眼,语气平稳:“属下告退。”
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力道。
掌心的文件,已经被捏得微微变形。
程慕站在门外,缓缓地闭上眼,调整着呼吸。
他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
他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办公室内,祁深目光带着点探究的意味,歪着头靠在沈奕怀里,轻声笑道:“沈少,你说……”
“程慕真的不会有任何想法吗?”
沈奕眯起眼,嗓音不带一丝温度:“他敢吗?”
祁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手指缓缓地顺着沈奕的衣领滑下,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也是。”
“毕竟,他只是个影卫。”
程慕站在走廊尽头,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后缓缓松开。
他的世界,始终是黑白的。
就算心脏再痛,也不会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