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伤口勉强止血,他才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黑色衬衫,耐心地扣上每一颗纽扣,重新穿戴整齐。
镜子里的男人依旧是冷静克制的模样,背脊挺直,神情沉默,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迹。
程慕低下头,拿起西装外套,转身离开。
他还有工作。
沈奕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漠。
从他被从“禁牢”里放出来的那一刻起,沈奕再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程慕跟在他身后,像往常一样,尽职尽责地执行着每一项任务,安排好出行路线,确保安全部署,维持随行的秩序。
可沈奕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明白,沈奕还在生气。
他不该怀疑“少爷喜欢的人”。
从那天起,祁深仍旧在沈奕身边,仍旧被宠爱,仍旧被温柔对待。
程慕看着沈奕为他挑选衣服,为他亲手系领带,为他安排住处,为他带上价值不菲的腕表,为他在社交场合介绍:“这是我身边的人。”
他从未见过沈奕如此耐心地待一个人。
而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接受着沈奕更加冷淡的态度。
仿佛他只是空气,甚至,比空气还要无足轻重。
这天晚上,沈奕要出席一场重要的宴会。
程慕也必须跟随。
这场宴会汇聚了南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沈家、季家、各大家族的掌权人,还有各界名流、商业大佬、政界要员,甚至不乏一些国外资本家的身影。
宴会场地设在南城最奢华的酒店,水晶吊灯高悬,灯光映照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华丽璀璨的光影。
精美的欧式装潢,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仿佛一场奢靡盛宴,空气中弥漫着高档香槟与名贵雪茄的味道。
宴会厅中央,是长达数十米的红毯,侍者们端着金边托盘,奉上最顶级的酒水与珍馐美馔。
穿着华贵礼服的名媛们举杯交谈,笑容得体,珠宝在灯光下璀璨生辉;各大家族的继承人们聚在一处,谈论着近期的商业动态和势力变化,每一句话都藏着权谋和利益。
沈奕一身黑色定制西装,胸口别着金色领针,手腕戴着一只低调奢华的限量腕表,浑然天成的掌控者姿态,让他在这场宴会中如同帝王一般,冷漠而强势。
程慕则依旧穿着黑色外衣,西装笔挺,站在沈奕身后,目光沉静。
他始终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
可他知道,沈奕今天不会跟他说话,甚至不会看他一眼。
沈奕只会忙着交际,忙着谈笑风生,忙着带着祁深在众人面前介绍:“这是我的人。”
程慕只是一个保镖,一个影子,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程慕默默守在角落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你一直站着,不累吗?”
程慕微微一愣,偏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与沈奕截然不同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定制西装,身材颀长,五官英俊而深邃,微卷的黑发显得随性而优雅,眉目温润,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洒脱感。
他的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却不显傲慢,反倒透着几分温和与风趣。
“我叫秦舟。”
男人微微一笑,伸出手,语气随意却不失礼貌:“你呢?”
程慕皱了皱眉,神色微微警惕。
他不习惯陌生人的接近,也不习惯有人主动跟他说话。
他的世界里,只有上下级,只有服从与命令,从没有什么“朋友”。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低声道:“……程慕。”
秦舟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程慕?不错的名字。”
程慕微微低头,没有接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主动来跟他说话。
他只是个保镖,一个站在阴影里的影子,而秦舟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权贵少爷。
——他们之间,根本不该有交集。
可秦舟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他沉默寡言的态度,随意地倒了杯酒,随口问道:“你也算是半个沈家的人,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程慕微微一怔,低声道:“因为……我只是个保镖。”
秦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个保镖?可你的眼神不像是普通保镖。”
程慕指尖微微收紧,却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侍者端着托盘从身侧经过,突然脚步一滑,酒杯失控地倾倒,眼看就要泼在程慕身上——
秦舟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精准地接住酒杯,顺势一转,将它稳稳地放回托盘上。
“稳住。”秦舟轻轻笑道,拍了拍侍者的肩膀,语气随意而温和,“不小心摔碎的话,会很麻烦吧?”
侍者连连点头,惊魂未定地离开。
程慕站在一旁,看着秦舟的动作,眼神微动。
秦舟并不是第一次见程慕。
他早在几年前便见过这个总是沉默寡言、永远站在沈奕身后的人。那个时候,他并未对这个影卫多加留意——他见过太多忠心耿耿的属下,也见过太多沉默寡言的刀,可唯独程慕,在一次次时间的沉淀里,让他对他生出了些许兴趣。
那是一个将自己彻底奉献出去的人。
可惜,他将自己献给的,是沈奕。
秦舟本以为,这种人不会有多大意思,可当他在宴会的角落,看到程慕单膝跪地,毫无犹豫地宣誓效忠时,才意识到——
这个人,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