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的生活开始变得简单而机械。
他被安排成了沈宅的仆人,负责一些清扫工作。
程慕低着头,默默地整理着手中的抹布,手掌因长时间的清洁工作已经有些发红。
沈宅的地面光洁无尘,偌大的大厅里回荡着微弱的擦拭声,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滑的瓷砖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一切他都接受了。
沈奕可以惩罚他、羞辱他、践踏他的自尊,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要沈奕不再对贺向野下手,他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
他不能再让贺向野为自己受伤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要遭受这些,他真的已经欠他了太多了。
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过去,
他想起刚住在贺向野家的事——
他住的那间卧室,本来是贺向野的储物间,一直都是堆满了杂物。但程慕来了没两天,贺向野很快就把房间腾了出来,又硬拉着他去家具店买了新床。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们去家具店挑选床,销售员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说这款胡桃木床结实耐用,睡上去就像睡在云上一样,还着重强调这床睡着舒服对腰背好。
当销售说出价格后
程慕惊讶:“不好意思,我们再看看别的。”
这床太贵了,他不想让贺向野花这么多钱。
但贺向野却毫不犹豫地说:“就这个了,你看这床大,你能随便翻身。”
程慕皱眉:“我不需要睡在云上,我们走吧。”
然而,最终在贺向野的坚持下他们还是买了这张床。
不仅如此,贺向野还陆陆续续给家里添了很多东西:换了新的挂壁电视,装了自动洗衣机,在浴室装了浴霸……这些东西以前贺向野住的时候他都没装,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他的到来,贺向野对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是掏心掏肺的好。
程慕并不是一个习惯接受别人无条件好意的人,他向来习惯了隐忍、习惯了独自承受,习惯了在最苦的时候咬牙撑过去。他不想欠他太多,只能多做家务 ,多帮他卖些包子。
记得那天吃完饭后,贺向野就搬着那些神秘的包裹去了程慕的房间。
程慕跟在后面,看着他放下东西,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买了什么?”
贺向野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挑起,似乎带了点小小的神秘感,“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手脚利索地拆开塑料外包装,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大大的貂绒毯子。
房间的灯光下,貂绒毯子展开在床上,宛如一匹流动的丝绒,光泽温润,毛绒细腻柔顺。灯光照在上面,像是一层流动的光晕,在毛绒之间缓缓变幻着色泽。是高级的暖色调,不是单纯的米白色,而是带着些微的暖金色,就像冬日的晨光洒在雪地上一样,既纯净又温暖。
程慕走近一步,伸手触碰了一下,貂绒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指尖陷进了一片温暖的云朵中。他手掌轻轻按下去,细腻的绒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沉陷,随后又慢慢回弹,轻盈却富有弹性。他用手指轻拂,绒毛顺滑如缎,极具高级质感。
这样的毯子,一看就不便宜。
“你买毯子做什么?”程慕很疑惑。
“给你用的。”贺向野一脸理所当然,把毯子在床上铺好。
程慕沉默了一下,他低头盯着毯子,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站在床沿,看着贺向野弯腰把毛毯仔细铺在床上,又伸手去调整油酊的角度,确保暖气能均匀地散开。
“你不是要存老婆本娶老婆吗?”程慕开口。
贺向野一愣,抬头冲程慕笑了,又随意地摆摆手:“这东西没花多少钱,冬天总得用,不能省着。”
程慕没吭声,目光扫过房间。这墙壁确实薄,风灌进来,深秋的屋子就像是个冷藏箱。但他确实觉得没必要特意花钱买这些取暖,冬天熬过去也就好了。
贺向野半蹲着调整油酊的温度,一边解释:“你不知道,这厂里盖的房子墙里没保温层,再过两天降温了,一个不注意手上脚上就会生冻疮,到来年春天都好不了。”他说完,又指了指油酊,“你晚上睡这个毯子,然后把油酊打开,暖和得很。”
程慕盯着那台取暖器,几秒后,问:“那你呢?”
“我没事儿,我不怕冷。”贺向野笑了笑,语气轻快,“我住这地方好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程慕没说话,眼神却沉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贺向野说的不是实话。
如果他真不怕冷,又怎么会这么清楚手脚会生冻疮。贺向野的房间就一床被子,毛毯油汀什么取暖的东西都没有。他要是真的不觉得冷,他的手指间不会有那些旧冻疮的痕迹。
他抬眼看着贺向野,忽然道:“一起睡吧。”
贺向野的手顿了一下,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愣:“啊?这行吗?”
“行。”程慕声音不大,但很笃定。
贺向野愣了几秒,似乎是没想到程慕会这么说,随后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行。”
程慕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好,只能一味:“向野,谢谢你。”
贺向野抬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阿离,你都说过好多次了,我们不是结拜了吗?那你就是我弟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程慕看着他,没再多说。
从那天晚上起,贺向野就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搬到了大床上。
他没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拍了拍枕头,把被子抖开铺平,程慕也没多问,只是默契地在另一侧躺下。
床够大,各自占一边,中间还留着一个人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过分疏远。
夜色沉沉,窗外的风依旧刮着,偶尔吹得窗棂发出细微的震颤声,像是冬夜里的呢喃。屋子里有油酊的暖风缓缓吹着,
起初,贺向野还会偶尔不太适应,侧过头看一眼程慕,生怕自己睡觉不老实不小心踢到他。但住了几晚后,他发现程慕睡觉很规矩,就好像特意训练过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那一侧,呼吸绵长而平稳,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渐渐地,两个人的相处变得自然了起来。像是形成了一种默契,没有刻意调整,也不会觉得尴尬,各自安睡,互不打扰。
就这样住得久了,他们也习惯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贺向野,但他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他想好好对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