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一人是温疏和,一人是段曼纯。
温疏和满脸带着焦灼的怒意。她一进门视线便径直落在简亦安身上。
简亦安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也就是沈奕拆穿他的身份、动用手段让他受些皮肉之苦而已,他杀不了他的。
可他没想到干妈会来。温疏和的出现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胸口。温疏和一看到他就快步朝他走来,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焦急:“安安!”
简亦安猛地转头看向季然。他忽然明白了,是季然。一定是他告诉了温疏和,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被沈奕识破了。而温疏和一向都敏感谨慎,最护着他。一听说他有危险,也一定会赶来救他。
“温夫人,好久不见。”沈奕坐回沙发上,懒洋洋地开口,眼神冷的像霜,“这么晚了,您有何贵干?”
灯光洒在他俊美的眉眼之间,投下一片淡淡阴影。他唇角微扬,像是在笑,可那笑意分明带着嘲弄与刻意的疏远。
他们虽是母子,却从来没有以这种身份相处过。小时候他不懂,只知道喊她“妈妈”时,换来的不是怀抱和回应,而是厉声:“不准叫。”
那时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后来懂了,就再也没喊过。所以沈奕从不叫她“妈”,温疏和也不允许,长大了,他也更是不屑于叫。几十年下来,“温夫人”就是沈奕对母亲的称呼,直接将两人的关系划在冰冷而遥远的界限内。他们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和方知瑶的婚礼上。宾客满堂,觥筹交错,她穿着端庄优雅的礼服坐在最前排,目光冷静而疏离,对他这个儿子,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沈奕也不在意,自始至终连半句寒暄都没给。
温疏和不爱这个儿子,她也从不掩饰她对沈奕的冷淡,仿佛这个孩子只是她人生的错误注脚。而沈奕,也从未把她当作真正的母亲。他早就习惯了没人疼没人爱的日子,把所有的温情都一点点埋进了骨头里,换上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
母子之间多年如一日地维持着这种脆弱又坚固的平衡,此刻沈奕这声“温夫人”,表面平静,实则早已把彼此间的距离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温疏和站在那儿,神色无波,仿佛这声冷淡的称呼很正常。她只是淡淡看着他,像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旁人。他站在距离沈奕三米的位置,没有靠近,仿佛本能地在保持疏离。
“沈奕。”她没有回应那句讥讽,“你要对他做什么?”她没有多用一个形容词,只一个“他”字,却含尽了意味。
沈奕似笑非笑:“做什么?他杀了我的人,自然要审问审问。”他尾音上扬,语气轻松得几近戏谑。
温疏和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划过一抹波动,却很快掩去。
“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要亲自动手?”她问。
“没什么。”沈奕将杯子放下,指尖在杯沿轻敲,“一只小狗罢了。”
“既然只是小狗,就不值得你计较。”
沈奕眯起眼:“噢?温夫人这么袒护他,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这话直直地劈开了空气。
温疏和身形一僵,眼里闪过一丝动荡。
沈奕继续道:“我想想,简佰谦……你舅家的表哥?他是简佰谦的儿子,也就是说,是你表侄子?”
“他还小。”温疏和声音低了几分,“你没必要与他计较。
沈奕听完,抿了一口酒,反问:“不计较?”
“侄儿。”段曼纯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此刻见局势紧绷,轻声缓和道:“你母亲既然开口了,没必要为了这点事伤了和气。”
沈奕扭头看她,黑眸深得像海底,“和气?”
他嗤笑了一声,“对,你说得对。”说罢,他的话骤然一转,盯住段曼纯,“对了,秦夫人呢?是为你那儿子秦舟而来的吗?”
段曼纯轻柔一笑,眼角不染风色:“侄儿你误会了,我那儿子若真惹你不高兴了,我还得代他给你赔不是。”
沈奕冷哼一声。他站起身,懒洋洋地扫了众人一眼:“罢了,就这样吧。”转身就离开了。
他不是手软了,他也没放过他们。只不过,这一局棋,他打算暂时退一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温疏和就是简亦安背后的人。那这背后的秘密他会一步一步揭开。
至于兰姨,他被扎瞎了眼,十指断尽,最后被沈奕的人丢进了城郊最肮脏混乱的红灯区。那一带烟尘弥漫,臭水横流,来来往往都是些贱命苟活的人。她听不见叫骂,也看不见方向,只能凭着残破的本能,在污泥堆里艰难爬行。她白天蜷缩在破布堆中,夜里靠拾荒者施舍几口残饭度日。她的身上皮肤溃烂、气味腐臭,就连乞丐都避而远之,她没死,对她来说,没死比死了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