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多,何大清带着师傅鲁菜大师王传祥、四五个师兄弟,还有师叔刘庆魁及其几个徒弟,一行总共十来个人,赶到东城区军管办。
到了军管办门口,何大清等人指名道姓要找王大力。门口值班的战士赶忙跑去巡逻大队办公室汇报。副队长李全友得知情况后,快步来到军管办大门口,神色平静地看向众人说:“王大力同志出去办事了,没在这儿。
你们的事情,王队长已经交代好了,大家先跟我来。”随后,李全友把他们领到会议室,指了指座位,接着道:“先在这儿稍作休息,等我去向领导汇报。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何大清等人面面相觑,在不安中默默等待。
李全友出了会议室,脚步急促,迅速朝张副主任的办公室赶去。一进办公室,他便急切又恭敬地汇报:“主任,王队长之前交代的何大清他们来了,一共十来个人,指名道姓要找王大力同志。
我已经把他们安排在会议室了。”张副主任听后,立刻站起身,神色冷峻,语气带着几分审视:“走,咱去会会这些所谓的中日亲善对象。”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又紧张。何大清的师叔刘庆魁满脸忧虑,紧紧拉着何大清的胳膊,声音发颤:“大清啊,你说咱这事有谱没有?别一来军管办,就被当成犯人抓起来,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何大清还没来得及回应,大师兄李有福就忍不住嘟囔起来:“就是啊,我早就说别来。咱不过就是给小鬼子做过饭,又没干别的坏事。
要是就因为这点事被追究,那北京城该杀的人可太多了。还有给小鬼子扛过粮食的,运送过弹药的呢!”
李有福说的确实是实情,在小鬼子统治北平的黑暗时期,老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稍有不从就会遭到残酷报复。
为了活下去,不少人无奈之下帮着小鬼子做事,有帮着做饭的,有被迫运送物资的,甚至还有被胁迫传递情报的。这些人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在死亡威胁下的无奈之举。
“对呀,我就说不能来!”李有福这一话刚说完,底下的师兄弟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的皱着眉头,一脸焦虑地说:“还是早来早交代好,早弄完早踏实,心里老是这么悬着,太不是滋味了。”
可也有人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不该来!这么多人呢,大家都不来,法不责众,能把咱们怎么着?”
何大清听着这些乱糟糟的议论,心里一紧,赶紧咳嗽了两声,提高音量说道:“都别说了!”他快步走到会议室门口,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转身,神色凝重地对师兄弟们说:“师兄们,咱可不能这么想。
咱早来早交代,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下边的孩子们。你们想想,要是晚交代了,真给咱扣个汉奸的帽子,往后咱们还怎么在这世上做人?
孩子们又该怎么抬得起头?咱们当年给日本人做饭,虽说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可毕竟也跟日本人有牵扯。
主动交代清楚,把事情说个明白,心里也能踏实。要是抱着侥幸心理,万一被查出来,那可就来不及了。咱不能因为自己的糊涂,害了子孙后代啊!”
“好了,都别说了!”王传祥“噌”地站起身,双眼圆睁,目光如炬,狠狠瞪着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的徒弟和徒侄们,那眼神仿佛能射出利箭,众人瞬间被这气势震慑住。
随后,王传祥语气稍缓,语重心长地说:“就听大清的吧,早交代早完事。咱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给小鬼子做做饭。
当时小鬼子拿刺刀逼着,咱们为了养家糊口,能不做吗?
我看大清这事办得对,一会人家管事的来了,咱们就痛痛快快把事儿说清楚,可别让人家挑出毛病。”
王传祥一番话,如同一锤定音,众人都乖乖闭上了嘴,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时不时看向门口。
恰在这时,张主任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何大清他们十几个人看到张主任进来,赶忙站起身,微微佝偻着身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张主任一进门就瞧见这一幕,热情地招呼道:“哎呀,怎么都站着,都坐下,都赶紧坐下,咱们好好聊一聊。”
说着,他走到主位旁,轻轻摆摆手,示意大家入座。随后,他目光温和又不失威严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大家能主动来,这态度很好嘛。咱们新中国刚成立,就是要把过去的事情都理清楚,只要大家如实说,我们肯定公正对待。
当年大家在日本人的刺刀下讨生活,难处我们都清楚,今天就是想听听大家的经历,没别的意思,大家都别紧张。”
这时,李全友介绍道:“这是咱们军管办的张主任。”
“张主任好!”众人纷纷问好。
“大家好,大家好,都坐,赶紧坐下吧。”张主任回应着,又转头对着李全友吩咐道:“小李啊,你去叫几个人,给大家上点水,再准备些果盘。”语气平和,带着几分关切。
李全友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会议室。
王传祥见状,赶忙站起身,脸上带着局促又感激的神情,双手微微颤抖着,说道:“张主任,您太客气了,我们就是来把过去的事儿说清楚,哪能劳您这么费心。”说着,他还略带紧张地搓了搓手,眼中满是对张主任的敬重。
张主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王传祥坐下,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和颜悦色地问:“老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王传祥站得笔直,神色拘谨,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张主任,我叫王传祥。”
“哦?你就是王传祥师傅?”张主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王传祥连连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局促的红晕:“对对对,我就是。”
张主任眼中闪过惊喜,提高音量说道:“哎呦,您就是东兴楼的王传祥老先生啊!久仰大名!听说您在1938年日本人统治北平期间举办的美食大赛里,凭借一道九转大肠拿了鲁菜组的头名,是咱们北京城有名的鲁菜大师啊!”
王传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张主任您过奖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当时也是想着,不能让咱鲁菜丢了面子,就拼了一把。”
提及往事,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自豪,可很快又恢复了拘谨,“不过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那些奖啊,现在想想,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王传祥微微欠身,脸上带着谦逊又诚恳的神色,声音略带几分感慨与自责:“张主任,您可别这么夸我。
我们这些当厨子的,哪能跟你们解放军比啊。你们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为了建立新中国,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那都是为国家、为人民立了大功的大英雄。”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看看我们,当年在日本人统治的时候,胆小怕事,畏畏缩缩。
就怕反抗了,日本人拿刺刀对着我们,拿家人威胁我们,所以只能顺着他们,让做饭就做饭,让干啥就干啥。
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吭声,只想着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实在是没什么骨气。”说到这儿,他满脸羞愧,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张主任的眼睛。
“现在想想,心里满是愧疚。要不是你们解放军,咱们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你们才是真正的国家脊梁,我们打从心底里敬佩、敬仰你们呐!”王传祥抬起头,眼中满是对解放军的崇敬与感激,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表达自己内心深处最诚挚的敬意。
这时李全友领着几个工作人员走进会议室,把茶水和两盘干果摆上会议桌。
“全友,小李啊,”张主任看向李全友,认真说道,“再去拿些纸笔来,让各位同志把自己的经历写一写,咱们留个档案,以后也好有个依据。”李全友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张主任转过身,笑着对大家说:“大伙都别紧张!让你们写经历留档案,是为了把过去的事弄清楚,好承前启后。只要没干过坏事,心里就别犯嘀咕,没啥可担心的。新中国刚成立,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稳定社会秩序,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只要把以前的事讲清楚,就没问题。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踏踏实实地生活,一起为建设新中国出力!”众人听了,神色放松不少,相互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