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号院是个三进院,虽没有东西跨院的配置,可布局规整,透着老北京四合院特有的韵味。
大力娘迈着轻快又熟悉的步子,穿过前院、中院,一路上和那些熟悉得如同家人般的邻里热络地打着招呼,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径直朝着后院的李家走去。
李家的女主人孙秀娥,和大力娘那关系可不一般,是实打实的手帕交。
她们的娘家在前后村,相距不过几里地,小时候还在同一条溪边洗过衣服、捉过鱼虾。十几年前,生活的浪潮把她们推向了京城,两人分别跟着各自的丈夫背井离乡,来到这繁华又陌生的京城讨生活。
巧的是,她们在京城的住处离得近,平常在巷子里碰个面,寒暄几句,便能感受到久违的家乡亲切感。
更有缘的是,两人的丈夫都在东安市场做事,一来二去,两家走动得愈发频繁。
男人们在市场里忙碌一天后,回家就着小菜喝上几口小酒,聊聊生意经;女人们则聚在一起,缝缝补补,唠唠家常,分享着生活里的琐碎和快乐。日子久了,大力娘和孙秀娥的感情愈发深厚,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谁料命运弄人,先是45年王大力丢失。孙秀娥的丈夫也在两年前突然离世,家里瞬间没了顶梁柱。两个女人都是命运多舛。
李家大闺女和王大力年纪差不多,模样清秀,还读过书,很有文化。
为了撑起这个家,她咬着牙到东安市场干杂务,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勉强算是顶了父亲的职。可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再加上患病的母亲孙秀娥,生活的重担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孙秀娥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本来身体就很差,还患上了痨病。在当时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这慢性病就像个甩不掉的恶魔,让她受尽苦头。
她整日咳嗽不止,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为了治病花了不少钱,生活愈发艰难。即便如此,一家人还是相互扶持着,在这坎坷日子里咬牙坚持。
大力娘刚走进后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就传了出来。她神色一紧,脸上满是担忧,脚下加快了步子,赶忙推门走了进去。
大力娘一迈进屋子,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孙秀娥正趴在床边,咳嗽声一阵紧似一阵,那咳嗽声仿佛要冲破这狭小的房间,每一声都揪着人心,她整个人弓成一团,模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李家二闺女今年17岁,本是青春正好、充满活力的年纪,却为了照顾母亲,放弃了外出工作的机会。此时,她正守在床边,一脸心疼。她的手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焦急,每一下都像是在传递着安慰,轻声呢喃:“娘,您缓一缓,缓一缓。”
大力娘见状,心猛地揪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快步上前,一把端起桌上早就备好的一杯水,递到孙秀娥嘴边,急切地说道:“秀娥,快喝点水润润!”
孙秀娥艰难地接过水杯,她的手哆哆嗦嗦,杯中的水也跟着晃动。她喝了几口水,缓了好一会,才渐渐止住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过了好一会,孙秀娥气息稍稳,这才抬眼看向大力娘,声音还有些沙哑:“翠兰,你咋来了?”说着,又赶忙扭头冲旁边的二凤喊道:“二凤,赶紧让你姨坐下,别愣着。”
二凤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眼神里还残留着对母亲病情的担忧。她连忙搬过凳子说道:“姨,您快坐。”
大力娘在凳子上坐下,拉着孙秀娥的手,满脸关切:“秀娥,你这病这段时间怎么还厉害了?咱现在就去医院,虽说咱日子过得紧巴,但你这病也不能总拖着啊。
“别,不去医院,翠兰姐,我求你个事。”孙秀娥伸出手来,气息微弱地说道。
大力娘一听,赶忙从凳子上起身,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孙秀娥的手,坐在炕头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秀娥,咱俩可别兴说求啊,有啥事儿你尽管开口。是不是钱不够?我这就回去拿钱。”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孙秀娥虚弱地拦住大力娘,眼眶也泛起了泪花,声音带着哭腔:“姐,不是钱的事,是我这三个闺女啊。我听说大力回来了,还当了咱东城区军管办的解放军。”
一说到大力,大力娘脸上露出一丝笑模样,眼里满是骄傲,可泪水还是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是啊,大力回来了。这孩子,我怕打扰你养病,一直没让他来看你,可他心里一直挂记着你呢。”
“真好,姐,大力回来了,你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姐,我这辈子就这三个闺女,老李走了,就剩大凤、二凤、三凤没着没落的。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我想着,等我走了,你可得给大凤、二凤、三凤把把关,给她们找个好人家,让大力操操心。要不,让大凤给大力当个小……”
“哎呦,秀娥,你咋说这样的话呀!”大力娘一听,眼泪夺眶而出,赶忙打断孙秀娥,“咱两家这是什么关系,还用你说?
你可别胡思乱想。现在都新社会了,大力是解放军,可不能有‘当小’这样的事儿。行了,你快别瞎想,把病养好才是要紧事。”说着,大力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姐,我这心里慌啊,就怕我哪天走了,孩子们没人管。”孙秀娥说着,泪水决堤般流下来。
“秀娥,你别这么说,你肯定能好起来的。”大力娘一边哭一边安慰,“其实啊,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说大凤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