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聂怀桑甫一现身,便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
当他看到摇摇欲坠、满身伤痕的聂明玦时,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一把扶住了聂明玦的手臂,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大哥,你怎么样?怎么会伤成这样?”
聂怀桑清楚大哥和曦臣哥的计划,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希望大哥放弃刺杀温若寒的念头。但大哥十分信任曦臣哥,他无力阻止。
然而,眼前的情况表明刺杀行动可能失败了,只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一时之间,他也难以理清。
聂明玦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尚未干涸的血迹,显然伤势不轻。他在聂怀桑的搀扶下勉强站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聂怀桑的神情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紧张。
蓝启仁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浑身血污的蓝氏兄弟身上,快步上前,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曦臣、忘机,你们可还好?”
蓝曦臣心中虽仍有一丝惊惧,却不愿让叔父担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温声安抚道:“叔父,我和忘机暂无性命之忧。”
蓝启仁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见两人神色疲惫,眉头依旧紧锁。他迅速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向蓝曦臣。
蓝曦臣接过瓷瓶,倒出两粒丹药,一颗递给蓝忘机,一颗自己服下。顷刻间,两人便感到体内枯竭的灵力开始缓缓恢复,紧绷的心神也稍稍放松。
“叔父,明玦兄,怀桑,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蓝曦臣缓了缓心神,目光扫视过众人,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三人都同时轻轻摇头,神色中透着一丝茫然,显然对眼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蓝曦臣见状,并未追问,转而看向聂明玦,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神情痛苦。
蓝曦臣心中一紧,立刻上前扶着聂明玦盘膝而坐,又握住他的手腕细细地探脉。片刻后,蓝曦臣松开手,眉心微蹙,从方才的瓷瓶中再次倒出一颗丹药,塞入聂明玦口中。
聂怀桑一直蹲在旁边,目光紧紧盯着聂明玦的脸色,神情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蓝启仁和蓝忘机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环视着四周,眉宇间都透出深思,试图找出其中的端倪。
待聂明玦面色稍稍好转,勉强恢复了一些灵力,蓝曦臣才再次开口:“明玦兄,我们这边误入了温氏的埋伏,险些全军覆没。好在及时出现了异象,方有片刻喘息之机。你那边如何,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
聂明玦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盯住蓝曦臣,语气严肃地反问道:“曦臣,你告诉我,岐山布阵图到底是谁给你的?”
他看向蓝曦臣的目光锐利冰冷,大有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蓝曦臣神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挣扎。他沉默片刻,终究低声道:“明玦兄,对不住。是……孟瑶。”
“孟瑶?又是他!”聂明玦眼中怒火涌动,声音陡然提高,压抑地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他强忍着痛楚,继续道:“曦臣,孟瑶此人不可信!当日他杀了我的大将,又放了薛洋,如今已经加入温氏,成了温若寒的亲传弟子,深受重用。你可知,我这一身伤,就是拜他所赐!”
“大哥,你别急,慢慢说……”聂怀桑连忙轻轻拍了拍聂明玦的背,神色担忧,眼中隐有泪意。
蓝曦臣低垂着眼眸,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明玦兄,此事我并不知。三年前,温旭火烧云深不知处,我逃难在外时,他曾救我一命,护我周全。若非有他,我早已落入温氏之手。我……我实在没想到他会……”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自责。
聂明玦冷笑一声,语气变得愤恨:“你怎知他不是早有预谋,就是为了今日?”
聂怀桑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大哥他们所说的孟瑶,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和无害、谦逊有礼的孟瑶吗?抛开对孟瑶的既往认知,单从刚才所获知的信息来看,孟瑶绝不无辜,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导致如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插话道:
“大哥,曦臣哥,依我看,孟瑶此举分明是故意为之。他先以布阵图引诱我们入阵,再设下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不仅是想灭掉百家联军,更是想让曦臣哥成为百家的罪人,让以教化众生、以德立业的蓝氏,从此受世人诟病,在修真界再无立足之地。这就好比拔除了世人心中的道德标杆,敲断了修真界所有人的脊梁骨……杀人诛心,好狠的算计……”
蓝曦臣闻言,本就因愧疚而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心中寒意骤起,喃喃低语:“明玦兄,是我害了大家……”
“怀桑!少说两句。”聂明玦没好气地瞪了聂怀桑一眼,语气中带着责备。
随后,他转向蓝曦臣,轻叹一声,语气稍缓:“曦臣,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我们还是先应对眼前的异象吧,尚且不知是福是祸。”
蓝启仁见状,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却带着一丝温和:“曦臣,事已至此,自责无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再图后计。”
不论大侄子犯了什么错,现在都不是追究的时机,只有先过了眼前的难关,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弥补错误所造成的损失。
“兄长……”蓝忘机也忍不住出声轻唤,试图安抚蓝曦臣。
蓝曦臣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几道光影骤然闪过。
温情、温宁、江枫眠、江晚吟和一位年轻的紫衣姑娘一同出现在此地。
众人看到江枫眠时,无不睁大了眼睛,心中震惊不已。江枫眠不是在三年前,死于莲花坞灭门之时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他们还未来得及深思,就被一声怒喝打断了思绪。
“温狗,我要杀了你们!”聂明玦看清温情姐弟身上穿着烈焰红袍时,怒火瞬间燃起,猛地站起身,怒吼出声。
温情拉着温宁的手臂,刚从眩晕中回过神,心中惊愕不已,不知自己和弟弟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山谷。见有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立刻上前一步,将温宁护在身后,目光警惕而戒备地看向对面几人。
“大哥,此处情况不明,先不要冲动,静观其变。” 聂怀桑紧紧拉住聂明玦的手臂,连声劝慰道。
“温姑娘。”蓝忘机向温情轻轻点头。
温情在看到蓝忘机时,神色明显轻松了一瞬,随即也点头回应:“含光君。”
“兄长,赤峰尊,温姑娘曾于我有救命之恩。”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大哥,温姑娘和温公子跟其他温家人不同,我们曾一起听过学的。”
聂怀桑也连忙补充道,随后面露忧色:“不知谁将我们聚在此处,究竟是善意还是阴谋,还不得而知。此时不宜内讧,我们还是先齐心应付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吧……”
聂明玦闻言,停下脚步,冷哼了一声,虽不再看向温氏姐弟,但眼中的敌意却并未完全消散。
蓝曦臣疑惑地看了蓝忘机一眼,想知道温情究竟何时救过他,但眼下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能将疑团暂时压在心底。
蓝启仁扫了眼温氏姐弟,眉头微蹙,心中若有所思。如今温氏与百家之间势同水火,究竟是何方神圣将他们召集在一处,目的又何在?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却又无从揣测。
温情见众人无暇顾及自己,立刻拉着温宁退到不远处的巨石边,温宁低垂着眉眼,怯生生地跟着姐姐,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给姐姐招来祸事。
众人的目光并未在温氏姐弟身上停留太久,而是齐齐落在了江枫眠、江晚吟和那名紫衣姑娘身上。
另一边,江晚吟看到已经死去三年的父亲,以及三年都没有消息的姐姐,心中震撼难抑,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去。
“阿爹,阿姐,你们?”
江晚吟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紧紧盯着江枫眠,语无伦次地说道:“阿爹,你没死?那阿娘呢?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可……可我明明看到你…你们被温晁……”
江枫眠茫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似乎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再次见到儿子和女儿,他心中异常激动:
“阿澄,阿离,我也不知三娘子现在何处。那日我和你们娘……之后,我就突然出现在此处了。”
“阿爹,阿澄。”江厌离站在原地,想靠近却又不敢迈步,只是泪眼婆娑,痴痴地望着自己的亲人。
江枫眠激动地上前,想要握住江晚吟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儿子的身体。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原本激动的神色瞬间变得颓然:“原来,我是真的死了……这竟是我的魂魄吗?”
“阿爹——”江晚吟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阿爹死后的三年,他过得无比憋屈,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风光无限的少宗主。他刚才以为阿爹没死,自己又能回到从前,可现实告诉他,眼前的阿爹只是一缕魂魄,这让他怎能不失落、不伤心?
江枫眠轻叹一声,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安慰了江晚吟几句,才将注意力放在江厌离身上:“阿离,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阿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阿爹,我也不知。” 江厌离柔声回应,努力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
“那日紫电解绑后,阿澄说回去找爹娘,让我留在树林中等候,我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来。我怕被人发现,就找了个草丛藏了起来。后来下雨了,我好像发热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我就在这里了。”
江枫眠闻言,面色微变,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催促道:“阿澄,快,你摸摸阿离的手,看能否摸到。”
江晚吟闻言,从悲伤中猛然惊醒,立刻伸手去抓江厌离的手,却抓了个空。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颤抖而嘶哑:“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姐怎么会死?”
江厌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江枫眠和江晚吟,眼中满是茫然与无措:“阿爹,阿澄,我……我难道也……”
此时,其他几人这才明白,紫衣女子竟是江枫眠的女儿,传闻中相貌平平、资质平庸、只会围着厨房转的江厌离。众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与感慨,莲花坞灭门之后,江姑娘就失踪了,没想到却会出现在此处,而且是以魂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