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中的画面再度流转,不净世的议事厅缓缓浮现在其中,两道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聂明玦正端坐在宗主宝座上,眉头紧锁,神色冷厉,目光如利刃般瞪着下方。而下首站着的,正是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年聂怀桑。在聂明玦的威压之下,他显得格外局促不安,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持,似乎正准备争辩什么,显然他与聂明玦之间发生了矛盾。
众人早已听闻,聂怀桑见到兄长聂明玦时,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唯唯诺诺,胆战心惊。此刻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是不免感到好奇,这对兄弟平日里究竟是如何相处的?他们又在为哪件事发生争执?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静待下文之时,光幕中的聂怀桑终于开口了,声音轻若蚊呐,却字字清晰:“魏无羡绝非嗜杀之人……有蹊跷……不要去誓师大会!”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感到一阵惊讶。他们都知道,光幕中提到的誓师大会,指的正是当年百家在不夜天围剿魏无羡的那次行动。原来,这是魏无羡死前发生的事。那时,魏无羡早已被众人视为人人喊打的大魔头,而聂怀桑竟敢在聂明玦面前为他辩解,甚至试图阻止清河聂氏参与围剿。
蓝曦臣眸光微动,唇角浮起一丝温润的笑意,轻声感叹道:“怀桑与魏公子相交于少年之时,彼时人言可畏,魏公子众叛亲离,可他仍敢为魏公子说话。这份信任,想必早已超越了世俗的偏见。如此情义,实在是难能可贵。”
众人闻言,心中也不由得默默点头,对聂怀桑的这份情义暗暗称许。只是,他们心中仍满是疑惑,不知聂明玦会作何反应。
下一刻,光幕中的聂明玦猛地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对聂怀桑一顿严厉训斥。他声色俱厉,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更是下令将聂怀桑禁足。显然,兄弟二人最终意见不合,不欢而散。然而,他们话中透露的那些意思,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赤峰尊对魏公子的误会,竟已深到如此地步,竟说魏公子给聂二公子灌了迷魂汤。”金子轩叹息道。
他难以想象,魏无羡被百家针对,孤立无援时,究竟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境地。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背负所有的罪责。而这一切,竟都起源于自己的父亲。想到这里,他早已掩藏在心底的羞愧,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无地自容。
聂明玦却眉头紧锁。他虽早已知晓聂氏参与了围剿魏无羡之事,却万万没想到,聂氏与魏无羡之间竟还有如此深的误会。他忍不住问道:“这光幕中的意思,难道是说聂氏近百名弟子皆死于魏公子之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穷奇道截杀,蓝氏和聂氏都有参与,金氏为了掩盖真相,将两家的精英弟子全部灭口,然后将罪名栽赃在我头上。”
魏无羡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温情在金麟台被虐杀时,温宁因悲愤而发狂,杀了不少围观之人,其中大部分是蓝聂两家的弟子。就这样,蓝聂两家近两百条人命,全部被算到我头上,这两家也与我结下仇怨。金氏的目的就此达成,一箭双雕,既能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孤立无援,又能巧妙地削弱蓝聂两家的实力。”
众人闻言,心中惊愕不已。他们先前已从光幕中得知,穷奇道截杀乃是金光善与金光瑶精心策划,由金子勋带人于穷奇道伏击魏无羡,却万万没想到,蓝聂两家竟然也卷入其中。而对于岐黄一脉,金氏不仅采取了残忍的虐杀方式,还特意邀请了蓝聂两家弟子围观。
金氏的算计何其阴毒!仅用两番谋划,便使魏无羡与蓝聂两家势同水火,既不动声色削弱了两家势力,又将罪责撇得干干净净。
蓝忘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尽管他早已知晓魏无羡是被冤枉的,但此刻听到这些隐藏的内情,仍感到一阵心惊。他望着身旁之人,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当年那个孤立无援、被千夫所指的魏婴,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
温宁不自觉地攥紧了温情的衣袖,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此事...其中可有误会?";蓝曦臣声音微涩,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布满惊疑。
聂明玦眉头紧锁,眼中怒火翻涌:";荒谬!我与曦臣怎会参与这等卑劣的截杀?金氏究竟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魏无羡轻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这就要问问二位宗主了。金子勋误以为我要害他,截杀本是私人恩怨。倒是蓝聂两家喜欢跟着凑热闹,既然喜欢多管闲事,就得要有死的觉悟......";
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聂明玦和蓝曦臣,忽然作恍然大悟状:
“倒也不算多管闲事…… 毕竟射日之征后,孟瑶因刺杀温若寒有功,被尊为敛芳尊,金光善将其认回金家,改名金光瑶。后来,聂宗主、蓝宗主与金光瑶义结金兰,三人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自此蓝聂金三家同气连枝,金光瑶这个私生子有了你们撑腰,在金家站稳脚跟,最后成功算计死了金子轩。";
众人闻言,心中再次震撼不已。谁能想到,射日之征成功后,魏无羡坠崖前,竟暗藏着如此多的波谲云诡?蓝聂两家的宗主竟会与一个私生子义结金兰?这简直匪夷所思!先前光幕已经明明白白昭示,金光瑶分明就是幕后操盘之人,阴险狡诈至极。堂堂两大世家宗主,莫非都是睁眼瞎不成?
“这怎么可能?”聂明玦勃然变色,惊怒道。
他早在孟瑶杀死他手下统领时,就对他心生戒备,后来怎会与他结拜为兄弟?
蓝曦臣面色忽然变得煞白,他回想起自己对孟瑶毫无保留的信任,若非先前那场险些葬送百家联军的算计,他至今仍会被那张温顺的面孔所蒙蔽。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结拜之事或许与他脱不开关系,恐怕自己正是那个推手。
金子轩眸光微沉,眉头紧蹙。难怪他这般轻易就着了道,原来背后还有蓝聂两家的推波助澜。
蓝忘机眉心微凝,此刻他终于明白魏婴对蓝氏微妙的态度从何而来,原来,蓝家在围剿魏婴之事中,并不无辜,甚至主动入局。
就在众人思绪翻涌时,光幕中的画面再次变换,展现出一副阴森昏暗的色调。
众人不得不收敛心神,重新将视线投向光幕。画面逐渐清晰,显出一间幽暗的密室,聂怀桑身着宗主服立于其中,面色阴沉,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执扇嬉戏的纨绔模样?这般森然气度,竟让人感到脊背发寒。
更令人惊骇的是,他身侧竟横陈着一具寒冰棺椁,隐约可见其中躺着个黑色身影。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见过的聂怀桑,不是在兄长身后畏首畏尾,便是与魏无羡嬉戏打闹的恣意少年,何曾见过这般令人胆寒的模样?究竟经历了什么,能让一个人的气质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
然而,接下来聂怀桑的低语,更似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他竟轻抚冰棺,唤了声";魏兄";!
棺中之人竟是魏无羡?这莫非是魏无羡身死之后的情形?可他的尸身怎么会落在聂怀桑手中?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光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聂怀桑说出";十六年了";这句话时,在场众人心中立即了然,这恰好与魏无羡的死亡时间吻合。但";成败在此一举";又是什么意思?聂怀桑究竟在谋划什么?
只见光幕中的聂怀桑忽然低笑起来,那笑声似毒蛇吐信,阴冷至极,听得人寒毛直竖。他抚摸着冰棺喃喃自语:";若是你真的回来了......你会怪我吗?"; 这话语中的深意,更让现实中的众人如坠云雾,只觉眼前迷雾重重。
聂怀桑早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坠冰窟。他面色发白,双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忍不住向魏无羡投去求救的眼神:";魏兄,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那个我...怎会如此...";
魏无羡瞧着他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心中不由地感到几分好笑。他这位聂兄,胆小如鼠是真,可那七窍玲珑心也是真。
他唇角微扬,语气温和,看似是在安慰,实则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聂兄,这千真万确就是你。多看看就习惯了,你可是嚣张得很呢~";
这话非但没能安抚聂怀桑,反而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死死攥着折扇,心中惴惴不安,目光惊惶地盯在光幕上。
一旁的聂明玦眉头皱得更紧了,额间沟壑深得能夹死蚊子。光幕中那个阴鸷深沉的弟弟,与他记忆中总躲在身后的小跟班判若两人,这巨大的反差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思考。
就在此时,光幕里的聂怀桑幽幽开口:";大哥...走了十二年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大哥死了?还死了十二年?” 聂怀桑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颤。
先前,他被光幕中阴森恐怖的画面所惊吓,又被另一个自己的可怖形象所震撼,并未仔细观察其中细节。此刻听闻兄长死讯,他才如大梦初醒般死死盯住光幕,连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待他发现其中端倪,不禁怒气上涌,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才冷静地分析道:“光幕中的我,穿着宗主服,看来大哥似乎……已不在人世。而我留着魏兄的尸身,是想要魏兄……重生归来。”
说到此处,他眉头紧蹙,露出困惑之色,“但是究竟要用什么方式回来,那个我竟然有这种能力吗?”
众人闻言,都纷纷陷入沉思,聂怀桑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思及此,他们才神色恍然,惊讶地看向聂怀桑,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会捉鸟画扇的纨绔公子,此刻竟显出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魏无羡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不愧是能运筹帷幄之人,瞬息间便能冷静地勘破其中关窍。
光幕中,聂怀桑继续对着冰棺低语,话里话外都笃定魏无羡定会插手某件要事。当他说出";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时,在场众人都不由哑然,你让一具尸首如何作答?
";聂兄啊聂兄,"; 魏无羡忍俊不禁地摇头,";你这般替我拿主意,问过我的意见没有?我那时可是死得好好的,安生的很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嘴角抽搐。魏无羡和聂怀桑难怪能玩到一起,这两人的思维竟然能如此同步,简直是两个疯子。
蓝忘机眉头微蹙,不赞同地看向身旁之人,却见魏无羡冲他眨了眨眼,那狡黠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软。
就在此时,光幕画面骤然流转。寒雾散尽处,冰棺中人的面容清晰可辨,如霜的肌肤泛着死寂的苍白,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高挺的鼻梁下,那双总是噙着笑意的嘴唇此刻血色尽褪。这分明就是......魏无羡!
众人这才确信,聂怀桑口中的";魏兄";,确实是身死道消后的夷陵老祖。
金子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现实中的魏无羡,又瞥向光幕中的尸身,只觉脊背发寒。
聂怀桑也捏紧了折扇,不由自主地往聂明玦身后缩了半步,他真是想不到,另一个自己竟然如此胆大,竟敢收藏魏无羡的尸身。
蓝忘机凝视着光幕中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握着魏无羡的指尖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二哥哥~"; 魏无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看个死人做什么?"; 他故意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得眉眼弯弯,";你看我这个大活人,面色红润有光泽,不比那个冷冰冰的好看多了?";
蓝忘机被他这番没正经的话说得心头一松,唇角微微牵动,却终究没能笑出来。眼前人越是这般漫不经心、没心没肺,他心中就越是揪痛,这人竟能对着自己的尸身谈笑风生,仿佛生死于他而言,不过是儿戏。
光幕中的画面陡然一转,阴郁的色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云深不知处特有的清朗天光。
三个身影渐渐清晰,身着宗主服的聂怀桑手摇折扇,侧立于家规石旁,而魏无羡与蓝忘机并肩而行,正沿着青石小径缓步下山。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二人身上,竟勾勒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