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应寒负手而立,背后的拳头悄然握紧。
所有人都在说,他不心疼姜南栀。
似乎,也没什么心疼的理由。
姜南栀与他本就有仇。
折辱之仇,她演几遭苦肉计就能一笑泯之吗。
可他,倘若毫不动容,何必在此停留?
“父皇说的,我都知道。”姜南栀声音有些低落。
“知道你还来求?”姜武帝给她剥了个橘子。
“宫应寒此番中毒,皆因我的缘故,是我疏忽,才叫小人有机可乘,我不能不负责任啊。”姜南栀咬着橘子,味道跟她的心境一样,酸甜的。
“百毒丸只有朕和你母后才有资格享用,你想好了,要为了一个男人,违逆朕?”姜武帝挑眉。
姜南栀抬眸,瞄了眼屋外。
安静了。
应该是没人了。
姜南栀松了松肩膀,嘿嘿一笑,“父皇演技不错嘛。”
姜武帝冷呵,“宫应寒,真能覆灭姜国?”
不会是她恋爱脑上头,诓他的吧?
姜南栀眨眨眼,一本正经道,“父皇还是信的好。”
宫应寒,确确实实覆灭了姜国。
带着铁骑,踏破姜国城池。
山河破碎,可怜啊。
“朕观之,那小子心机深的很,焉知不是你受他愚弄。”
父皇此话,便有警醒之意。
南栀明白,她笑笑说,“父皇又焉知,我不是将计就计?”
宫应寒是将计就计,她难道就不是吗?
得知宫应寒派人刺杀她,她不露声色。
甚至连那墨娘,也是宫应寒的人。
他定是一早就知道,谢玉清在玉雕上动了手脚,却不动声色,假装中毒。
既然宫应寒想看她惩治谢玉清。
她便配合他演上一出。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偏殿。
宫应寒站在窗边,看着御书房的动静。
张松道,“主子并未中毒,若姜南栀真求来了百毒丸,或许能解主子体内的余毒。”
如此拙劣的下毒手段,主子岂会中计。
主子将计就计,只是为了让姜南栀惩治谢玉清罢了。
至于脉象,主子体内本就有余毒,要弄出中毒的脉象,并不难,太医也难以发现。
不多时,御书房的门开了,宫应寒看到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他眸色幽深,“百毒丸是姜国皇室的秘药,轻易不会赐给旁人。”
顿了顿,他又道,“你说,姜南栀有真心么。”
完了。
烈男怕缠女啊!
主子这是心软了。
张松忽然瞥见一个人影,抬手道,“主子,是陆将军。”
宫应寒抬眸,便见姜南栀在御书房外,遇到了陆君澜。
二人不知在聊什么,姜南栀眼尾眉梢,染上一丝笑意。
见到陆君澜,她这么开心?
宫应寒转身就走。
“主子,你等等我。”张松连忙跟上。
原以为主子是要离宫,结果却来找姜南栀?
“公主,求来了吗。”宫应寒声音冷淡。
“这天下就没有我求不来的东西!”
姜南栀眉眼间满是自信。
耀眼生辉。
陆君澜看着她,“公主所求为何?”
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姜南栀没有多想,只道,“陆将军乃朝廷重臣,本宫这种小把戏,入不得将军的眼,父皇还等着将军商议国事呢,本宫就不妨碍将军了。”
说罢,她越过陆君澜,对宫应寒道,“走吧,我们该出宫了。”
陆君澜回过头来,与宫应寒对视,电光火石间,二人目光无声较劲。
出宫的路上,姜南栀没有讲话。
气氛有些沉闷。
“你好像很怕陆君澜?”宫应寒忽然开口。
姜南栀停下脚步,“本宫怎会怕他?”
“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什么躲着他。”细听,宫应寒语气有些吃味。
南栀笑着,“本宫是敬重他,陆将军是我姜国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是么?”宫应寒嗤笑一声,眸子里满是戏谑,“只是因他年前俘获了我那太子皇兄,便成了你心目中的英雄?”
“嗯,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被送来姜国为质。”姜南栀语气惋惜。
宫应寒无声嗤笑。
若非他自愿,宫明哲那个废物,如何能让他为质?
陆君澜真以为,他是靠自己的实力取胜的吗?
“你想回黎国吗?”姜南栀忽然问他。
宫应寒眸光微闪,“你能送我回去?”
“不能。”姜南栀摇头,“不过,如果姜、黎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也许将来你可以回家。”
不会有那一天的。
宫应寒心想。
姜国只会覆灭。
或是臣服于黎国。
宫应寒眼神凌厉而幽深。
姜南栀便知,他还没有放弃剿灭姜国的决心。
她低低叹了声,下一秒,一物交到了宫应寒手中,“这是父皇赐的解药,本宫虽不知你体内是何余毒,但应当能解,宫应寒,本宫盼你真心实意留在公主府。”
说罢,她背影坚韧而失落的转身。
小小一颗药丸,却叫宫应寒心口一沉。
姜南栀不过做戏而已,他竟想当真了?
着实不该!
宫应寒攥紧药丸,心中的动容却是难以忽略。
“陆将军,陛下传你议事呢。”
直到姜南栀的背影看不见了,德寿公公提醒,陆君澜才回过神来。
进了御书房。
“臣参见陛下。”陆君澜作揖行礼。
姜武帝摆手,“不必多礼,陆卿想去幽州赈灾,朕心甚慰,但这差事,不适合你去。”
“为何?”陆君澜皱眉。
“你是武将,从未有过赈灾的经验,且幽州的地方官,盘根错节,你去只怕连门道都摸不清楚。”姜武帝道。
陆君澜沉默下来。
为官之道,无非是官官相护,同流合污。
可他却不愿随波逐流。
所以才宁可沙场拼命,挣来军功,避免结党营私。
陆君澜犹豫片刻,说道,“那陛下属意哪位大人前去赈灾?”
“太子请旨,万相也请旨,朕还没想好呢。”
南栀说,太子不能去,万相更是万万不可!
姜武帝一时也想不到好的人选。
赈灾之事,事关黎民生死,马虎不得。
丞相万铭,万贵妃的兄长,陆君澜常年在边关,对万家不好评判。
但就他观察,万家绝非善类。
“没什么事,卿先退下吧。”姜武帝开口。
陆君澜却不走,“陛下,臣还有一事,斗胆想问陛下。”
“说吧。”姜武帝猜到他大概想问什么。
“陛下曾言,有意为臣与公主赐婚,为何……临时变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