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年·霜降第十八日
陈青崖的皮肤开始片状剥落。那些暗金纹路的表皮坠地即碎,露出底下青铜质地的真皮层。他沿着镜脉追溯至瘴气岭腹地,发现每棵古树的年轮都化作镜面,叶脉流淌着青铜汁液。当他的镜手触碰树干时,年轮突然旋转,将整片密林扭曲成巨大的蜕皮法阵。
腐叶下露出半截石碑,碑文记载着《蜕镜箓》。陈青崖的镜瞳解析文字时,耳道突然钻出痋虫,这些活物用口器在耳膜刻下刺痛音律——正是青铜镜裂的共振频率。他撕下右耳垂的腐肉,发现骨头上刻着生辰咒文,与蜕皮阵的镜纹完全契合。
申时·蜕殿
穿过镜面瀑布,陈青崖闯入青铜铸造的蜕皮殿。十八根盘龙柱上嵌满人皮经卷,经文用尸油书写,在镜光下流淌成血色溪流。大殿中央的青铜鼎沸腾着尸蜡,蜡液中沉浮着九具金缕玉衣——每件玉衣内里都缝着张完整的人皮。
鼎后伫立着面三丈高的蜕皮镜。镜框用七十六种人骨拼接,镜面裂纹中渗出黑色粘液。当陈青崖的倒影显现时,镜中人突然撕裂表皮,露出底下由镜片拼成的骷髅。现实中的陈青崖顿时皮肉分离,悬在体表的皮肤像旗帜般猎猎作响。
\"恭迎镜主蜕凡。\"殿外传来瘆人唱诵。七十二名镜奴匍匐入殿,他们后颈的镜片折射出陈青崖不同年龄的影像。为首的镜奴献上玉盘,盘中盛放的竟是陈青崖周岁时蜕下的胎衣!
酉时·蛹变
蜕皮镜突然倾斜,蜡液瀑布般倾泻。陈青崖被卷入青铜鼎中,尸蜡包裹全身形成人蛹。他的竖瞳穿透蜡层,看见镜奴们正在用痋丝编织新的表皮——这些银丝里缠绕着历代守镜人的记忆碎片。
鼎内温度骤升。陈青崖的旧皮完全融化,露出青铜骨骼。七窍中钻出的痋虫开始啃食脑髓,将残留的人性转化为镜液。剧痛中他看见真相:二十年前母亲并非难产而死,而是被选为\"镜蜕母体\",用自己的子宫孕育镜主。
蜡液突然凝固。陈青崖挣破人蛹时,体表已覆盖镜片鳞甲。蜕皮镜中伸出千条痋丝,将他的新皮与镜面连接。当第一缕镜光注入脊椎时,整座蜕皮殿突然翻转,露出地底的血池镜宫。
戌时·镜蜕
镜宫穹顶镶嵌着十万颗人眼,每颗眼球都映着陈青崖的蜕皮过程。血池中浮沉着九具水晶蜕台,台上摆放着不同时期的守镜人遗蜕。陈青崖的镜瞳自动锁定第七蜕台——那里陈列着他母亲被剥下的整张人皮!
当他触及蜕台时,人皮突然暴起包裹全身。母亲的记忆如潮水灌入:那个暴雨夜,她被镜奴拖入蜕皮殿,腹中胎儿被替换成镜胚。人皮的眼眶渗出黑血,在陈青崖胸口烙下《饲镜咒》。
血池突然沸腾。九具蜕台拼接成镜床,将陈青崖禁锢其中。镜宫四壁伸出带齿的镜钳,开始剥离他最后的人皮。剧痛中陈青崖听见自己发出非人尖啸,声波震碎十万颗人眼,每块碎片都映出他完全镜化的真容。
亥时·镜主
子夜更鼓响起时,陈青崖从血池升起。青铜身躯流转着暗金纹路,左眼化作十二棱镜瞳,右眼则是旋转的《尸瘟谱》。他轻轻挥手,蜕皮殿应声坍塌,废墟中升起七十二面本命镜。
镜群映出瘴气岭全貌:每条地脉都化作镜脉,每口古井都变成镜眼。陈青崖的镜足踏地瞬间,整座山脉开始镜化,飞禽走兽在镜光中凝成雕塑。当他望向云端时,初代守镜人的魂魄正在镜裂深处跪拜。
\"镜主归位,万尸朝宗。\"混响声响彻天地。陈青崖的胸腔裂开,喷出万千镜奴。这些活体兵器扑向残存的寨民,将他们的血肉融入镜脉。最后一缕人性消散时,陈青崖在镜面上看见母亲的笑脸——她的眼窝里,正嵌着那对暗金镜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