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崖的德式手术刀划过碑面,刀刃带起的不是石屑,而是粘连着软骨的碎骨。三年前赴省城求学时,这座刻着\"骨婚通天\"的界碑还泛着青灰色,如今碑体爬满蛛网般的骨脉,每条骨缝都渗出带着腥甜的髓液。
\"沈家郎君莫碰!\"
鬼婆罗三姑从老槐树后闪出,腰间铜铃裹着层半透明的人皮。老妪左眼嵌着刻卦象的骨片,溃烂的右脸凸起蚯蚓状骨刺。她鸡爪般的手突然扣住青崖手腕,指甲缝里钻出米粒大的骨虫:\"血轿要起煞了...活人阳气最招拆骨匠...\"
山道突然传来骨骼碰撞声。九盏暗红的灯笼穿透雨幕,每盏都绷着张少女面皮。四个轿夫踏着禹步,裸露的脊梁上凸起卦签状骨刺。他们的脖颈反折160度,后脑勺钉着的青铜卦钉正在渗血。
沈青崖的怀表突然停摆。当轿帘被山风掀起的刹那,他看见轿中堆着具剔净血肉的人骨——那盆骨处刻的《震卦》纹路,正是妹妹白露最爱的木兰花纹!
\"白露!\"
他扑向骨轿,罗三姑甩出串铜钱击断轿杠。轿夫们齐刷刷转头,后脑的卦钉脱落处,露出嵌在颅骨里的骨卦签。为首的轿夫突然咧嘴,喉间滚出团带骨髓的麻线:\"吉时到...新娘该刻卦了...\"
怀表玻璃\"咔\"地炸裂。沈青崖感觉有冰凉的骨屑钻入耳道,鼻腔涌出混着碎骨的黑血。轿身在此刻剧烈震颤,人骨突然自行重组,指骨如利箭般刺来——那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正是白露及笄时他赠的礼物!
\"闭眼!\"
族长沈槐安的暴喝震碎雨帘。老人从崖顶抛下浸过黑狗血的麻绳,青崖抓住绳子的瞬间,四个骨轿夫发出骨骼爆裂的脆响。他们的表皮像蛋壳般剥落,露出体内纠缠的卦签骨刺。轿顶突然渗出骨胶,将整顶轿子凝成白骨卦阵。
沈青崖被拽上山崖时,瞥见轿底卡着把刻满符文的青铜骨凿——凿身纹路与祠堂供奉的镇魂器如出一辙。沈槐安的蓑衣滴着骨髓,哑声道:\"白露的魂...在阴婚殿的第七盏灯笼里...\"
子时的梆子声在群山中回荡,惊起满山白骨化的乌鸦。
祠堂门前的石狮淌着骨髓。沈青崖用手术刀挑开狮口,獠牙缝隙里卡着半截指骨。骨片表面的《坎卦》纹路突然扭曲,在地上汇成个\"逃\"字。当他俯身细看时,字迹突然暴长骨刺,缠住他的手腕往狮嘴里拽。
\"当心拆骨瘟!\"沈槐安的烟袋锅烫断骨刺。老人掀开衣襟露出骨化的左胸,心脏位置嵌着块青铜卦钉:\"从你进寨那刻...骨瘟就在吞你的髓...\"
偏殿突然传出刮骨声。沈青崖踹开木门时,看见九具骨尸围坐石台——她们的手骨飞快舞动,正在用腿骨雕刻卦签。当最后一枚卦签成型时,骨尸集体转头,空洞的眼窝里涌出粘稠的骨髓:\"青崖哥...来刻卦...\"
沈青崖的怀表突然疯狂倒转。他踉跄后退时撞翻烛台,火焰触及骨髓的刹那,整间偏殿燃起幽蓝骨火。骨尸在火中起舞,飞溅的骨屑凝成白露的虚影:\"哥...我的耻骨埋在乾位...\"
沈槐安的铜烟锅敲碎地砖。密室中央悬着九盏人皮灯笼,每盏都裹着团跳动的脏器。当青崖触碰刻着\"沈白露\"的灯笼时,肠衣突然爆裂,涌出的血水中浮沉着半块盆骨。
\"这才是真正的阴婚灯...\"老人撕开灯笼,掏出血淋淋的子宫,\"...白露的胎宫养着骨瘟种...\"
墙壁突然浮现血手印。沈青崖用手术刀划开壁纸,夹层里塞满刻卦的婴孩腿骨——每根骨上都刻着沈氏族人的生辰。当最后一根腿骨坠落时,地面裂开道缝隙,传出清晰的刮骨声。
\"是白露!\"青崖扑向裂缝,\"她在下面刻卦!\"
沈槐安的烟袋锅突然刺入他后颈。老人浑浊的眼里淌出骨髓:\"那已经不是白露...是骨瘟的新娘...\"
晨雾裹着骨粉涌入祠堂。沈青崖挣脱束缚冲向阴婚殿,发现梁柱表面布满血管状骨脉。当他用青铜骨凿刺破第七盏灯笼时,喷出的不是烛油,而是混着人发的骨髓。
髓液中浮出白露的半张脸。她的皮肤完全骨化,嘴唇开合间吐出青铜卦钉:\"哥...帮我梳妆...\"沈青崖的怀表在此刻炸裂,表盘碎片扎入掌心,伤口里钻出米粒大的骨虫。
阴婚殿突然剧烈震颤。九盏灯笼同时伸出骨爪,每只手都握着带血的骨凿。当第一根凿子刺入青崖肩膀时,山道传来唢呐声——九顶血轿再度出现,轿帘掀起的刹那,他看见白露的骨尸正在给自己雕刻耻骨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