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去哪里,就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那凛冽的寒风把冰冷的雪面子掼进我的衣领。
懊悔和自责就像毒虫在啃噬着我的心,麻木的神经让我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走着,走着,突然响起的唢呐声把我的目光给牵引过去,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来到邻村。
就见村头也有一家人在办白事,家门口挤满了村民。可随着我的临近,村民们开始骚动起来。
正当我要从办事的这家门口穿过时,从这家的院子里就蹿出来一个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妇人一见到我就劈头盖脸地向我喊道:“人都死了,你还想咋样?”说完就紧紧地搂着孩子,全身瑟瑟发抖,一脸悲苦地伫立在我面前。
妇人的举动把我给搞懵了,我神色不解地把目光看向了四周的人群。结果,我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枝荣生前的唯一好友魏丽娟。
魏丽娟像是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把头给垂了下去。
觉得她不对劲的我径直向她走了过去,看到我的举动,魏丽娟愈发显得局促不安。
“丽娟,她什么意思?”我瞥了眼那个妇人向魏丽娟问道。
听到我的问话,魏丽娟先是一愣,继而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口气对我说道:“啸天哥,原来你不是来报仇的呀!”
魏丽娟的话让我感到一头雾水,但还是让我觉察到了她话里不对的地方。
于是我试探地向魏丽娟问道:“丽娟,这家的事是不是跟我们李家有关系?”
在我猜疑的目光注视下,魏丽娟在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丽娟,枝荣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放心,哥不会给你添麻烦,你跟哥说实话。”
魏丽娟一听我这么说,这才像是放下心底的顾虑,将我给扯出人群。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眼前一片恍惚,满脑袋全是魏丽娟跟我说过的话。
正是通过魏丽娟的讲述,我才知道了枝荣自杀的原委。
原来枝荣自杀前曾留有一封遗书,虽然遗书已经被警察收走,但遗书里的内容却被识字的邻村村长事先看过,正是他把遗书的内容透露给魏丽娟等一干村民的。
枝荣在遗书中说,那天她和我分开后回到医院后,本固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抢救过来。
她便又跑回镇上的派出所找我,想和我一起商量后续的事情该咋办。
结果没见到我,一打听才知道,我被拘留了。
那个姓张的所长告诉她说刀是我带过去的,是我准备用来伤人,陈龙是自卫,我还很有可能会被判刑。
不过,这个张所也暗示枝荣,如果我把一切罪责都推给本固的话,那我就没事了。
枝荣当然了解我的性格,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去诬陷本固。于是走投无路的枝荣先是给省城的根深发了电报让他回家,接着便用她想好的方法去救我。
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好方法救我,唯一的本钱就是自己的身子。
她找到邻村治保主任帮她,这个治保主任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也是满口答应帮忙。
可在他玷污完枝荣后又改口说,那个张所是陈龙的娘家舅,必须得让我承认陈龙是自卫才肯放人。
枝荣一听治保主任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本就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她是万念俱灰。
她把从供销社买来的敌敌畏将还想着干那龌龊事的治保主任给毒死在村治保室里,在写完遗书后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枝荣还在惦记着我。
她在遗书中特意按照张所的暗示,说是本固把刀带到了现场。还说是本固先动手打的人,整件事都和我没关系。
她之所以把自己毒死在治保室里,和那个畜牲一般的治保主任死在一起,就是想让村民们能尽快发现遗书,好让我能早一些被释放出来。
再一次推开李家的院门,我就看到根深正神色不安地杵在院子里向院门口张望着。
在看到我后,他那紧张的神情才有所缓解,那双看向我的眼神里流露着担忧。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根深之前为什么会那样对我,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瞒着我就是怕我不顾一切地去报仇。
他故意用话激我就是不想让我再管李家的事,这一家人是用生命和尊严在维护我。
想明白了这一切后,我就感觉胸口像有一块千斤巨石在压着,让我喘不上气来。
气血在胸膛内不停地翻滚着,随着一口鲜血喷出,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苏醒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本固和枝荣的棺椁前发誓。
我在心中暗暗和他们说“不论让我张啸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要给你们报仇。”
我又在院子里陪了他们一宿,不过,这一夜我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已经想好了,不久的将来我就去陪他们。
整整一夜,我就是一遍遍扫视着院落的四周,物是人非的凄凉就像那犁地的耙子在梳着我的心。
藏在角落里的每一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曾经的过往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一幕幕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