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清书获恩典赎身,恢复本名李清恒,得以出门读书求取功名。
吴嬷嬷于外城购置一套两进小院子,位置稍偏,所幸离书院不算远。
还买了两个下人,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这一年,苏棠晋升为一等丫鬟,在侯夫人面前颇有些脸面。
侯夫人瞧出李清恒对苏棠有意,又见他有些文采,料想日后或有好前程,便有意将苏棠许配给他。
即便自己不提,吴嬷嬷想必也会说及此事。
一日,侯夫人唤苏棠到身前问话。
“听闻,你与吴嬷嬷家的清书走得近?”
苏棠站在侯夫人身旁,心中揣测其意图,话在脑中过了几遍,才缓缓说道:“奴婢与清书自幼一同伺候世子,常常见面,关系自是比旁人亲近些。平日里,也会托他帮忙售卖些绣品,捎带胭脂水粉之类小物件。”说罢,她不敢抬头看侯夫人脸色,只得垂首,暗自留意其举动,思忖自己所言是否妥当。
侯夫人放下团扇,目光打量着头快垂到胸前的苏棠,问道:“哦,可本夫人瞧着,那小子似对你有情意!”
“奴婢不敢!”
“你怕什么?本夫人并非不讲理之人,只要你不打府中男主子的主意,也不会棒打鸳鸯。”
苏棠跪地,未多言语。
侯夫人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说道:“你在我身边一年多,伺候得尽心尽力。你年纪也不小,快十八了吧。我看那清书不错,打算将你许配给他,也算给你寻个好归宿。”
苏棠闻言,心中松了口气,跪地叩谢:“夫人之恩,奴婢没齿难忘。清书上进,能得夫人成全与他结为夫妻,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侯夫人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苏棠起身:“起来吧,你既愿意,此事便这么定了。等清书考取功名,就为你们操办婚事。你嫁过去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别丢了侯府的脸面。”
苏棠赶忙应道:“是,夫人,奴婢定牢记您的教诲。”
一月后,苏棠与李清恒婚事正式定下。
侯夫人提前归还苏棠身契,助她脱离奴籍,还为她置办一份嫁妆,有一套金头面、一支红宝石簪子、一对虾须手镯、几样不算贵重的零散银首饰、两匹丝绸、两匹细棉布、两床棉被及一百两压箱底银子。
侯夫人此举,也是看在吴嬷嬷和李清恒的面上。
吴嬷嬷与李清恒也准备了聘礼,二百两聘金、一对如意纹金手镯、一套镶珍珠金头面、一套银头面、一对雕刻花卉图案银手镯、四匹绸缎、两匹细棉布、一头羊、两坛酒和两担喜饼。
苏棠也为自己准备了嫁妆,从空间里挑选了一些首饰、两匹绸缎、四匹细棉布、两匹粗布、四床被子、一套雕花实木家具、一套厨具及衣物等。
定亲后,李清恒为给苏棠更好的未来,读书愈发勤奋。
成亲前,他考中秀才,虽名次并非十分靠前,却也在中上游,位列第十六。
苏棠出府后,先去官府将奴籍改为良籍,又找房牙子在外城花二百多两银子买了一套一进小院,还购置一辆驴车、四亩田地,并在人牙子处买了个小丫鬟。
成亲时,侯府中与她交好的丫鬟婆子,也托人送了添妆礼。
成亲当日,迎亲队伍热热闹闹来到苏棠小院。
李清恒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崭新秀才服,意气风发。
苏棠凤冠霞帔,由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
一路上鞭炮齐鸣,引得众人纷纷驻足。
二人拜堂成亲,进入洞房,李清恒轻轻揭开苏棠的红盖头,烛光下,苏棠俏脸如桃花般艳丽。
二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婚后,李清恒依旧刻苦读书,准备下次乡试。
苏棠则操持家中大小事务,将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丫鬟伶俐懂事,帮了不少忙。吴嬷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来探望。
三年后的秋闱放榜,李清恒名列三甲进士榜单。
喜讯传至京城那日,苏棠正蹲在小院菜畦前掐嫩韭,青韭辛香裹挟着晨露溅上裙裾,却被报喜锣声惊得簌簌落下。
小丫鬟欢欢喜喜跑去打开院门,只见院门外站着前来报喜的衙役。
苏棠从怀中掏出早就备好的报喜钱,让小丫鬟递给衙役。
那衙役得了赏钱,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赶赴下一家道喜去了。
苏棠洗净手,拿出一两碎银子,吩咐小丫鬟去买些好酒好菜,又让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前往侯府,告知婆母相公高中三甲进士之事。
夜幕降临,月亮悄悄探出头来,李清恒踏着月色回到家中。
今日他因榜上有名,与几位同样考中进士的同窗好友探讨学问,一时沉浸其中,忘了时间,故而回来稍晚。
苏棠见李清恒归来,忙让小丫鬟去厨房将温在锅里的饭菜端到屋内。
她看着李清恒肩头沾染的夜露,指尖轻轻拂去他衣襟上的槐花,笑问道:“今日放榜这般大喜,莫不是被同窗拉去醉仙居吃酒啦?”
话刚说完,小丫鬟已将热好的羹汤放在八仙桌上,当归羊肉的香气混合着新米的清甜弥漫开来。
李清恒解下浸透墨香的襕衫,望着案头新换的红烛,苏棠早已将竹骨灯笼换成了描金宫灯。
“原是去了集贤阁。”
他拿起妻子递来的帕子擦脸,腕间如意纹金镯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放榜后,我与几位同年说起殿试策论,又谈及各地吏治……不知不觉就过了酉时三刻。”
在铜壶滴漏声中,苏棠为他布菜时,瞥见他袖口的墨渍,好似一朵洇开的云。
那墨渍的形状,像极了他们定亲那年,她偷偷绣在他帕角的并蒂莲花图案。
“再过一个多月,我差不多就能分配官职了。我名次靠后,大概会外放去当个正八品县丞。”
李清恒忽然放下筷子,烛火映照下,他眼底波光流转,“阿棠,待我外放赴任,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窗外夜风穿堂而过,将新糊的窗纸吹得沙沙作响。
苏棠望着丈夫鬓边新添的白发,想起成亲这三年,每夜在油灯下,他伏案苦读,自己总在一旁纳鞋底。
鞋底不知纳了多少层,竟比从前在侯府绣的鸳鸯锦还要密实。
“自然是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