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雅戈尔斯和卢修斯拉扯的时候,霍尔顿正拎着古董鉴定箱,沿着艺术馆后方的员工通道悄无声息地前进。他的深褐色长袍已经换成了修复师的制服,胸前的工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上面印着的正是那位被他“借”了身份的倒霉修复师照片。
拐角处传来抑扬顿挫的讲解声,霍尔顿不得不放慢脚步。一名穿着永恒画廊白色制服的讲解员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画作前,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产生诡异的回声:“大多数人总是从单一的视角去观察外界事物……”讲解员的手杖点在画框上,霍尔顿这才注意到那所谓的“画作”其实是无数面嵌在墙上的棱镜,“久而久之,思维就像被困在迷宫里的老鼠……”
霍尔顿假装检查墙面的电路盒,暗中调整着耳中的监听器。雪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监控死角……三十秒……”
讲解员突然哽咽起来,他的手杖尖端渗出蓝色液体:“然而云霞大师却教会我们……”转身时,霍尔顿震惊地发现他的双眼竟然是完全的漆黑色,没有半点眼白,“用破碎的视角……”泪水划过漆黑的眼睛,滴在领口的徽章上,“看待这个……最真实的世界……”
那幅“画作”随着他的话语开始旋转,无数棱镜折射出的光影在走廊里交织成令人眩晕的图案。霍尔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那些光影中竟然浮现出他过去的记忆碎片。
“霍尔顿!”雪莉的厉喝通过耳麦炸响,“闭眼!那是神经诱导装置!”
霍尔顿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当他再次睁眼时,讲解员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霍尔顿扭曲的脸:“您也想来参加……我们的艺术考试吗?”他的手杖轻轻点向霍尔顿的太阳穴,“第一次机会哦……”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水幕隔绝了那些致命的棱镜反光。霍尔顿趁机抡起鉴定箱砸向讲解员的膝盖,听到骨头碎裂的脆响后,他头也不回地冲向三楼楼梯间。身后传来讲解员癫狂的笑声:“没关系的……很快……很快我们就会在画中重逢……”
霍尔顿喘着粗气撞开安全门,可预想中的逃生楼梯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潢诡异的圆形房间——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报纸剪报,每一张都报道着霍尔顿曾经侦破的重大案件,而所有照片中他的脸都被红笔粗暴地划掉。
“终于来了啊,我亲爱的大侦探。”莫里亚蒂翘着腿坐在房间中央的高背椅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霍尔顿的视线迅速扫过房间——左侧的玻璃展示柜里陈列着各种凶器;右侧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标有日期的档案袋,最显眼的那袋上写着“雾都贫民窟纵火案”。
“你是谁?”霍尔顿不动声色地松开鉴定箱的暗扣,指尖触碰到藏在夹层中的陶瓷刀片。
少年微笑着拿起桌上的眼镜,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突然将眼镜掷向地面,玻璃碎裂的声响中,两道黑影从天花板垂落,“你只需要知道……”
霍尔顿还未来得及抽出武器,就被两名永恒画廊的成员按住了肩膀。他们的力道大得惊人,霍尔顿的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鉴定箱里的工具散落一地。
“……我是你的宿敌就行了。”莫里亚蒂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放大镜,镜片折射出他的笑脸。当保镖将霍尔顿粗暴地按进对面的审讯椅时,少年突然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灼烧着霍尔顿的档案袋:“让我们从你最得意的案子开始聊如何?1999年那场剧院谋杀案……”
金属镣铐“咔嗒”锁住霍尔顿的手腕,他这才发现椅背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六芒星图案。而莫里亚蒂把玩的钢笔笔尖,正滴着某种蓝色的液体。
霍尔顿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他用力咬向舌尖,却发现自己连痛觉都变得迟钝——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但神经仿佛被麻痹了一般,无法传递任何刺激信号。
“没用的,亲爱的侦探。”莫里亚蒂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的皮鞋踩在散落的工具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霍尔顿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莫里亚蒂轻盈地跳上审讯桌,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少年手中的钢笔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笔尖滴落的液体在地毯上。
“让我来帮你吧!”莫里亚蒂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一般。只见他右手紧紧握住钢笔,毫不犹豫地朝着霍尔顿的大腿猛刺过去。
刹那间,钢笔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霍尔顿的大腿里。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霍尔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这声嚎叫仿佛要冲破屋顶,在这密闭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然而,尽管身体遭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霍尔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一样,完全无法动弹。他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地看着莫里亚蒂,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滚落下来。
莫里亚蒂松开了握着钢笔的手,任由那支钢笔在霍尔顿的腿上摇晃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然后,他双手轻轻地捧起了霍尔顿那张冷汗涔涔的脸。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莫里亚蒂的鼻尖几乎要贴到霍尔顿的脸上了。他凝视着霍尔顿的眼睛,碧绿色的瞳孔出现了六芒星图案,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看看这双眼睛……”莫里亚蒂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压迫感,“多么漂亮的琥珀色,就像我心目中的‘福尔摩斯’一样。”
听到“福尔摩斯”这个名字,霍尔顿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下。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恐惧,因为他知道莫里亚蒂口中的“福尔摩斯”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莫里亚蒂的吐息带着淡淡的薄荷糖的甜味,然而这股甜味却让霍尔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在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霍尔顿的瞳孔骤然收缩,贫民窟潮湿的雾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血浆。无数个年幼的自己从浓雾中走来——七岁缩在垃圾桶后的男孩,十二岁握着染血玻璃片的少年,十八岁跪在焦尸旁痛哭的青年……每个幻影都穿透他的身体,带着刺骨的寒意。
“悲惨的过去吗?”莫里亚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贫民窟的砖墙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与那位被淘汰的';演员';真是相似啊……”画面中闪过王墨渊在暴雨中抱着挚友尸体嘶吼的场景。
霍尔顿踉跄着扶住腐朽的木箱,指尖陷进发霉的木板:";什么意思?!";
浓雾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着,突然开始剧烈地翻滚、搅动起来。在这混沌的雾霭中,一个清晰的人脸逐渐浮现出来——那是莫里亚蒂的脸。
";那是我第一个演员的继承者……";莫里亚蒂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冰冷而阴森,让人毛骨悚然。
画面发生改变,王墨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像一朵凋零的花一样,缓缓地倒在自己面前。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也可以说是人类的守护者……";莫里亚蒂的声音继续在雾气中回荡,仿佛在嘲笑王墨渊的无能为力。
当“王墨渊”三个字在雾气中炸响时,霍尔顿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了一样。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二十九岁的王墨渊在暴雨中与怪物厮杀,他的左臂被活生生地扯断,鲜血如喷泉般四溅;三十五岁的王墨渊在那件事后,变得沉默寡言,一直到现在都是孤单一个人……
";抱歉,我差点忘了……";莫里亚蒂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但这种温柔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雾气渐渐凝聚成他苍白的手指,那手指如同鬼魅一般,轻轻地朝着霍尔顿的眉心点去。
";你们并不知道我们那个世界的事……";莫里亚蒂的声音在霍尔顿的耳边低语,仿佛要将他带入一个充满恐怖和绝望的世界。
无数记忆碎片如钢钉刺入霍尔顿的大脑——他看到王墨渊在时空裂缝中与无数个自己搏斗,每个分身都在嘶吼着“放弃吧”;看到王墨渊在平行世界的废墟上重建城市,却被幸存者用他亲制的武器贯穿胸膛;看到王墨渊跪在时间管理局的审判厅,为保住某个小世界的存续自愿戴上永世轮回的镣铐……
“现在明白了吗?”莫里亚蒂的本体突然出现在焦尸旁,踩着王墨渊记忆中的残骸走来,“他承受的每个瞬间都足以让常人发疯……”少年弯腰拾起块燃烧的金属残片,上面映出王墨渊在艺术馆的身影,“可这位守护者啊……”
霍尔顿的视网膜突然灼痛,他看到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王墨渊同时抬头——每个都浑身浴血,每个眼中都燃烧着相同的火焰。他们的声音在时空尽头共鸣:";只要还有一个世界需要光……";
“……却固执地攥着这些碎片不肯放手。”莫里亚蒂捏碎手中的记忆残片,飞溅的晶体割破霍尔顿的脸颊,“所以我才要创造新的演员啊……”他的手指突然插进霍尔顿的眼窝,“比如你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