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玉月峰的月光像把薄刃,苏翊暻倚着冷泉边的青石,将清心丹一粒粒抛进水中。药丸击碎月影的模样,像极了他吞安眠药那夜,白色药片在矿泉水瓶里浮沉的样子。
“阿暻。”黎知许提着琉璃灯走来,池易卿的鹤氅披在他肩头,“还好吗,你手怎么这么凉?”
苏翊暻缩回被握住的手腕,玄色衣袖滑落半寸,露出那些淡金色的旧疤:“夜里风大。”他笑着指指对方颈间红痕,“池仙尊该等急了。”
黎知许突然按住他欲藏起的药瓶,釉色小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什么?!”
“只是助眠的。”苏翊暻旋开瓶盖,清苦药香漫出来。他咽下两粒丹药,喉结滚动得像吞下那年攒了三个月的氟西汀。
苏翊暻将药瓶藏进袖中,腕间旧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
黎知许握住他手腕,灵力抚过那些淡金色的旧伤痕:“这里冷……”
“还好。”苏翊暻抽回手,玄色衣袖拂落三更天的露水。
池易卿的脚步声惊起夜鸦,他墨发间沾着星辉,在十步外停驻:“阿许,为师先回去了,你……”池易卿看了一眼苏翊暻,叹了口气,“早点回来。”
冷泉忽然泛起涟漪。苏翊暻望着水中纠缠的倒影,想起高三那年画室。黎知许背着光给他削铅笔,而他在速写本上画满扭曲的线条——就像现在池易卿揽在黎知许腰间的手。
“阿暻……”
……
夜深,苏翊暻蜷在玉月峰偏殿的软垫上。月光透过窗棂割裂他的影子,腕间新伤叠着旧痕,血珠晕染了案头宣纸——那是他反复誊写的《清心咒》,字迹却越来越像病历本上的记录。
“小暻。”苏寒笙走进房间时,看见弟弟在笑。他唇色苍白如同幼时生重病时一般,指尖摩挲着个空药瓶。
“哥……”
苏翊暻应了一声便没有后话了。
“真的很喜欢他吗,很喜欢小许吗。”
“……嗯。”
面对如此肯定的回答,苏寒笙原本想说的劝他放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
隔天黎知许再见到他时,他依旧在冷泉边,泉水映出苏翊暻苍白的脸,他如昨日一样,正将药瓶中的清心丹倒进冷泉。
“你在做什么!”黎知许抢过药瓶,发现瓶底刻着他们年少时共同“设计”的涂鸦——歪歪扭扭的“苏黎”二字。
苏翊暻腕间新伤渗着血珠:“这泉水能消融丹药。”他笑着看那些白色药丸化作泡沫,“就像那晚吞下的三十七颗……”
话未说完就被扯进怀抱。黎知许的灵力烫得他发颤:“阿暻,不要因为我这样,你明明知道的,我希望你开心。”
“阿许。”苏翊暻静静的被他抱在怀中,“你发间有池易卿的味道。”月光穿过他单薄的身躯,在地上投出十八岁的影子——那个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少年。
黎知许刚想说话,结果眼睛一瞟,就瞟到了苏翊暻后颈淡红的指印,呼吸猛地一滞。
“你这又是……?”
黎知许用手轻点了一下那块皮肤,声音有些颤抖。
“昨夜梦魇时自己掐的。”
黎知许的指尖悬在那片肌肤上方,月光将指印照得像褪色的水彩。他忽然想起高二暑假,苏翊暻脖颈也曾有过相似红痕——当时他们挤在画室临摹大卫石膏像,苏翊暻为了扶住快倾倒的画架,被他自己手中的炭笔戳伤了脖子。
“你总说梦魇……”黎知许的灵力凝成治疗术的微光,却在触及肌肤时被苏翊暻侧身躲开。冷泉倒映着他们十七八岁时的影子,那时苏翊暻帮他挡过飞溅的玻璃碴,左肩留下月牙状的疤。
“玉月峰的月亮……”苏翊暻伸手去接穿过指缝的月华,“比你在横店拍夜戏时的人造月光冷得多。”
“……阿暻,你想回现代吗。”
“回现代……?”苏翊暻轻声重复,声音中带着的情绪却怎么也听不明白,“算了吧,这里挺好的,家人都在这。”
黎知许沉默了几秒,扯出一个笑容,双手捧住苏翊暻的脸,“阿暻啊,你说说你,长这么好看,想要什么样的对象得不到,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你。”
“什么?”
“你,我得不到。”
——
清醒的时候看一遍,总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