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衔着残月,水面浮着细碎的银鳞。苏翊暻松开被捏变形的药瓶,塑料回弹的轻响惊飞了栖鸟。黎知许扯了扯束得太紧的衣领,喉结上的淡红痕迹在月光里晕开,像雪地里落了一瓣迟开的梅。
“你……”
“你跟他挺配的。”苏翊暻突然笑出声,腕间的旧疤在灵力流转下泛着淡金,“比当年跟你拍杂志封面的另一位男明星还般配。”
“……那个男明星,”黎知许喉结轻轻颤动,“其实我都不熟。”
最后几粒清心丹沉入水底,氟西汀药瓶在涟漪中轻轻摇晃。苏翊暻指尖抚过青苔斑驳的岩壁:“这眼泉水......”他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翅状的影,“和当年医院后巷那口废弃的许愿池一样安静。”
黎知许的灵力突然震碎水面倒影,他看着沉浮的纯白瓶身,正是那年自己去他家里替他整理遗物时踢到过的。
“阿暻,你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爱你的人。”
苏翊暻侧过脸,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新结的痂,像初春枝头未绽的芽苞:“你不爱我吗?”
“爱,但不一样。”
“嗯,我知道。”他转回脸时,灵力光点如流萤聚散。黎知许看着他被夜露沾湿的睫毛,忽然想起学生时代共撑的透明雨伞。
“阿暻,你真的能分辨你对我是那种喜欢吗,不是其他别的什么?”
苏翊暻轻笑了一声,“我现在这样……不明显吗?”
“嗯……”
“阿许,我不是小孩子,我当然分得清。”
“没想到……”黎知许的指尖陷入掌心,“如今我竟成了伤害你的那个人。”
黎知许现在真的有些迷茫了,他当然不可能像狗血小说里一样,觉得一个人可怜就要不顾一切抛弃别人去救赎他,但看着苏翊暻腕间那一道道新增的伤痕,他的心宛如刀绞。
夜风卷着药瓶撞向岩壁,苏翊暻垂眸看着手腕几处仍在渗着血珠的伤口,又把药瓶捞了起来放在青石上。当黎知许的灵力不受控地缠上他手腕时,两人同时想起了黎知许摸着他手腕的伤,哭着说心疼他的那一年。
察觉到身边人的难过,苏翊暻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服袖子,盖住那令人揪心的手腕。
“你没有伤害我,你只是追求你本该拥有的幸福罢了。”
“对不起……”
看着挚友如今因为自己而这么伤心,黎知许心里怎么说都愧疚。
“你没做错什么,不要道歉。”
苏翊暻抬手欲捂对方嘴唇,却在即将触碰时蜷起手指。这个未完成的动作让黎知许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阿暻,我们是好朋友,”黎知许向前半步,衣摆扫落青石上的药瓶,“我们以前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不用刻意避嫌。”
“会越界吧……”
“有什么越界的?”黎知许急了,猛地一下凑近,“我们20多年的竹马,你又不是要亲我又不是要上我,做什么会越界?”
“你……”
许是黎知许的话太过直白,苏翊暻一时有些语塞。
冷泉陷入死寂,苏翊暻的灵力萤火凝在半空。水面倒影裂成细碎光斑,每一片都映着旧时光。夜风掠过冷泉,卷起苏翊暻散落的发丝。水面破碎的银鳞重新聚拢,映出两人咫尺之距的倒影——黎知许逼近时飘来的须后水气息,与十七岁那年校庆后台,他借口系领结贴近的柑橘香微妙重叠。
苏翊暻后颈抵上潮湿的岩壁,灵力凝成的萤火在他耳畔炸开细碎光尘。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突然翻涌:高二那年校庆晚会,黎知许在后台更衣室换演出服时,他借口递衬衫扣子,指尖擦过对方腰窝的温度;高三毕业典礼后台,他借口系领带把黎知许压在更衣室墙上,唇瓣擦过喉结的灼热;高考结束那夜黎知许醉倒在他肩头时滚烫的呼吸;高三暑假黎知许来送录取通知书时,趁他睡着偷吻他的眼睫;大年初三凌晨,他缩在黎知许保姆车后排,用围巾裹住对方睡着后滑落的手腕。
种种的种种,不都早已超出友情的界限。
“非要我说破吗。”他忽然抓住黎知许扫落药瓶的衣摆,塑料瓶撞击岩壁的闷响惊散树上的鸟群,“十八岁那年你生日,我在你家客房用你剃须刀割腕,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