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遭拒绝的风逸之顿住脚步,不明所以:“他们为何都不愿与我们说那些少女失踪之事,莫非——”
白苓看不过去,打断他的遐想非非,“风大哥,你尽是问这些脚步匆匆行路人,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当然不愿意停下同你说这些啦。”
风逸之堪称迷惘地看向她:“那我们该找谁问?”
白苓一时语凝,她现在也赞同胡枝音对他的迂腐书生、榆木脑袋的评价了,真是把脑子都读坏了,这点人情世故连她这只久居山野的小花妖都不如。
虽然,她那点也是前世学的。
“自然是去茶社、酒肆等地,或许还能听到个说书的。”白苓望着他,叹了口气。
茶社、酒肆都是人群聚集之处,消息自然更灵通,还都是些吃喝享乐的,不会有忙着赶路不理会人之说。
“林兄说的不错,白苓妹妹你还真是聪慧。”风逸之想了想觉得十分有理,颇为赞叹的口吻。
白苓却敏锐捕捉到一个词,眸底划过一丝水光,她不动声色地询问:“哦,林公子竟夸奖过我聪慧,是何时啊?”
风逸之不疑有他:“两三日前,白苓妹妹那时不在,林兄单独在我和枝音面前说过妹妹绝非看起来那般柔弱可怜,叮嘱我们多关照些,不要埋没了妹妹的聪明才智。”
白苓一听,险些把手中的帕子绞烂了,可唇角还得挂着嫣然的笑。
这哪里是在夸奖她聪慧,分明就是在提醒两人要提防着她这个心机白莲花。
只幸好这男主是个心大的,听不懂那厮的言外之意,女主也是个大大咧咧的,这两日对她也没什么异样,想来也是没听出来。
她扬了扬眉,掩着唇娇笑:“原来林公子这般欣赏我,阿苓真是不胜荣幸。等回去,阿苓定要好好感谢林公子一番。”
“白苓妹妹真是知恩图报。”风逸之赞叹。
白苓摆手:“风大哥每次叫我白苓妹妹倒是显得生疏了,直接唤我阿苓吧,也便易些。”
“好,阿苓。”风逸之从善如流。
……
白苓没想到都不需要自己从中作梗,干扰任务就完成了。
从茶社出来又入了酒坊,虽也探得了些许消息,但不过是只言片语。
在询问要紧的消息时,他们不约而同噤声,一个个脸上都写满拒绝,挥了挥手让他们不要再多问。
清风撩起发丝,白苓胡乱摁了摁,把不顺从的几缕挂在耳后,才看向愁眉不展的男主,柔声宽慰:“风大哥,没关系的,明日我们再来一趟,或许就有人松口了。”
“怕还会如今日这般。”风逸之扼腕叹息,不甚理解,“那些姑娘也是兰陵城人,或许就是他们的姊妹、女儿,他们一个个的缘何对调查人避若蛇蝎。”
“或许……”白苓咬了咬唇,敛下长睫,“有人威胁他们不准说此事。”
“威胁,什么人的威胁能禁了满城人的嘴?”风逸之眉心深锁。
两人商讨着回去再和另外两个从长计议,却路过一门庭若市的商铺,驻足看过去。
酉时已过,夕阳倾斜,黄昏酿造的酒洒了满街。
长街人迹已少,许多商贩正忙着收摊归家,而这家商铺却异常热闹,还都是云鬓罗裙的女儿家,娉婷袅娜、掎裳连袂,离着有十丈远都能嗅到馥郁四溢的芬芳。
“原来是家胭脂铺子。”风逸之只看了一眼,便十分正人君子的把目光挪到别处,提步要继续赶路。
“风大哥你等等。”白苓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目光落在商铺正上方的牌匾上,轻声念,“花想容,原来这里就是花想容。”
风逸之:“阿苓知道这里?”
白苓微微莞尔:“我听店小二提过,兰陵城最有名胭脂香料铺子便是这家花想容,那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玉女胭脂’,便是此家的。”
“真的?”风逸之也心生了好奇,“那我们正好买一盒瞧瞧那奇效可否所言属实。”
白苓也笑:“我也正有此意。”
风逸之即刻昂首阔步向大门走去,可还没踏进门,就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守卫拦住。
那两个守卫人高马大的,可一眼便知是女子,腰佩长剑、端正肃严,对他冷冰冰道:“恕本店不接待男客,请郎君移步别家。”
风逸之怔了下,与几乎与他齐高的两个女子对视了几秒,又转而看向她们身后,确实是清一色的女子,各个揶揄调笑地看着他。
冷峻挺拔的青年闹了个大红脸,连连作揖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退开几步,白苓已经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对着两个气势威风的女守卫巧笑盈盈: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和兄长初来乍到这兰陵城,听闻花想容有一款名动天下的‘玉女胭脂’便想来瞻仰一番,不知这里不接待男客,兄长唐突冒犯了各位,阿苓代兄长和各位姐姐妹妹赔个不是。”
门边的一身雪白绸裙少女亭亭玉立,宛若一株白水菡萏,翦水秋瞳极为真挚地望过来,哪里有人舍得苛责,纷纷摆手道:
“无事无事,皆是误会一场。”
“原来是刚来兰陵的,”
女顾客们十分宽容,守门的女侍卫面色也柔和了许多,还有年长几岁的夫人打趣道:“真是好一对俊俏的兄妹,也不知你们的父母是何等人物,竟然能生出这样一对神仙似的儿女。”
与她结伴同来的好友掩唇笑道:“是啊,就是小郎君面皮有些薄了,还害羞呢。”
其余人也跟着一起笑,银铃阵阵。
风逸之虽还是局促,可也放松了许多,颇为感激地看向白苓,后者对他俏皮眨了眨眼。
突然有一道娇媚动人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悦耳的笑声:“呦,是什么喜事让各位笑得这般开心,说出来,让奴家也高兴高兴。”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随即走来个身段妖娆、珠翠满鬓的美妇人,雪白的脸,细长的眉,一双丹凤眼俏生生含情,唇如点珠,眼送秋波,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她扭着细腰走近,锦衣华服耀眼至极,行走之间有浓香扑鼻,让人仿若置身于花海之中。
“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奴家是花想容的老板娘华容,你们唤我华夫人即可,客人有什么想要胭脂水粉尽管提,奴家这里一应俱全。”美妇人笑得娇俏,纤纤玉手拿秀纹精致的团扇轻摇,指甲丹蔻鲜艳欲滴。
她笑得极为娇媚,眉梢眼角皆是风情,瞧向风逸之时直接让青年羞得耳根通红,侧脸看向别处,她这才看向白苓,目光定在少女精致昳丽的脸上。
华夫人眼底划过一缕光,往前走了两步,隐隐浮出一点痴迷,语调放得轻而缓:“这位妹妹生得可真漂亮,奴家还没见过如妹妹这般神仙似的人物。”
“华夫人谬赞了,您也非常漂亮。”白苓微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屏气,美妇靠近时携带着一股馥郁芳香,好闻是好闻,却过于浓郁熏人,让她脑袋发昏。
而且,她总觉得能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腥味,在仔细去辨却又无了,仿佛一场幻觉。
华夫人听到她夸赞十分高兴,更加热情,拉着她进到店里:“姑娘是来买胭脂还是香料的,花想容最近推出了几款新品,姑娘都可以去试试的呀。”
见此,有女顾客挥着帕子打趣:“瞧瞧,华夫人一如既往的喜爱美人,偶然见一神仙似的妹妹,眼睛都挪不开了。”
“是的呀,华夫人这般喜新厌旧,让我们这些被冷落的姐妹好伤心。”还有个姑娘装模作样地用丝帕擦眼泪。
众人都笑起来,场面越发欢闹,各个笑得花枝乱颤,脂粉乱飞,活脱脱像是个妖精洞。
被“冷落”在门外的风逸之不动声色离远了几步,心中无比庆幸此间不接待男客的规定,他向被红粉佳人簇拥的白苓投去同情的目光。
“哪里有,各位美人们真实折煞我了。”
华夫人“哎呀”了一声,也跟着一道娇笑,容光愈盛,她又看向白苓,轻轻热热抓住她的手:“姑娘要什么胭脂尽管说,姐姐直接送你。”
白苓瞧着这张咫尺距离的秾丽美人面,美则美矣,可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她轻轻笑:“多谢华夫人,不必,我自己买就好。”
“哎呀,华夫人对美人可真是大方。”女顾客娇笑,“不过,人家要的可是冲着玉女来的,你可会送?”
“玉女?”华夫人的笑收敛了些,望向白苓,眸光意味深长,“妹妹要的是玉女?”
“是。”白苓淡笑。
旁边有人善意提醒:“妹妹你有所不知,玉女千金难求,唯有华夫人的有缘之人才可得上一盒。”
“我知道的。”白苓从容莞尔,宛若琥珀的眼瞳清澈如水,不含半分杂质,“因此想问问华夫人,我可否有这份殊荣。”
“妹妹真有意思。”华夫人玉手掩唇轻轻一笑,耐人寻味盯着她许久,正当白苓以为要竹篮打水时,却听她轻声道:
“如果是妹妹,那是必然有的。”